经过了十来日的忙碌,各家的小厨房已然砌好了,不过还没有正式启用。
本来就这两日准备启用的,但这不是纪明宇中了秀才,今儿个又要宴请全村,这般大的喜事自然还得在主院里办,因此早饭也一并在主院里的厨房里做了。
“礼儿你怎么来了?是饿了吗?娘这就做好了,等下就给你盛粥。”
在厨房里忙碌的姚春花一瞧见纪允礼出现,第一反应就是纪允礼饿了,当即忙着就要给他弄吃的。
“娘我不急,你慢慢的,我就是出来走走,透透气。”纪允礼没说给纪俏俏和陆月腾说话地方的事,只说是自己要出来走走。
纪俏俏这么早就站在外面喊着要见陆月,明显就是情绪不对,而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便是做大哥的也不好使。
姚春花不疑有他,“透透气好,早上的空气啊新鲜,呼吸着舒坦。”
“嗯。”应着声,纪允礼就朝着一侧地上择了一半的野菜走去,刚要坐下来,身后响起了一声叫唤。
“允礼。”这般叫纪允礼的整个家里也就一人。
“宇哥儿起来了呀。”那边姚春花听到声响,笑着说了一声。
“三婶早。”纪明宇连忙打了一声招呼。
就这一个招呼的功夫,纪明宇再朝着纪允礼看过去的时候,却见他已然坐在了小马扎上,捡起地上的野菜就择了起来。
这一瞬间,纪明宇说不太清楚是什么感受,有些恼怒,觉得纪允礼玷污了读书人的身份,却又有些欢愉,因为曾经对他来说堪比日月光辉的人此刻却做着这样的粗鄙之事,突然觉得他这样走过来跟他说话,实在是有失身份。
“明宇哥寻我可是有事?”
手中择着菜,纪允礼抬眸看向了纪明宇询问。
这一声喊得纪明宇瞬间回神,然后几步上前站在纪允礼的跟前,以站立的姿态看着坐着的纪允礼,满满的居高临下之感,无论是从视觉还是从感觉。
只觉得矮了纪允礼这么多年,他终于站在了与他同等的位置,甚至不止,因为他以后会站得更高,而他纪允礼,注定要淹没在尘埃里。
“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想着昨日恭喜我的人太多,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句话,毕竟你中秀才比我早好几年,我这个新进者着实该好好向你讨讨经验,毕竟你也是进过秋闱考场的人。”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毕竟向前辈讨经验什么的很是正常,只是以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问着一个缠绵病榻一年之久生死都徘徊过多少次的人,当真是不友好极了,特别是最后那一句,毕竟你也是进过秋闱考场的人。
而在秋闱考场上倒下,是纪允礼最痛的事。
是不知还是故意为之,不得而知。
不过这对纪允礼来说已然不重要,因为有人已经治好了他的痛,他不必再沉沦于那无尽的黑暗里,只需要向着光的地方努力奔跑就行。
“不知明宇哥要听什么经验?是学习的经验还是入考场的经验?若是入考场的经验,你也知道,我考一半晕厥了,这个我可能帮不了你太多,若是学习的经验,我虽然病弱一年之久,但是毕竟在皓镧书院学了三年,有些东西我还是能说上一说的,明宇哥要听吗?”
纪明宇是真心来学什么经验的吗?自然不是的,不过是为了来炫耀,为了来踩踏,本以为会见到一身狼狈的纪允礼,毕竟之前每每提到考学之事,即便他纪允礼努力掩盖,还是遮不住那种灰败,然此时此刻,却已然能淡然提之,这是为什么?
还有皓镧书院,是不是以为进了皓镧书院很了不起,是不是觉得他就不能进?是不是……
“宇哥儿。”眼瞧着纪明宇陷入了疯狂的嫉恨中,一声呼唤响了起来,来自于纪德贵。
纪明宇瞬间回神,也不跟纪允礼打招呼,转身就朝主屋走,并应声,“祖父,我在这里。”
纪允礼在厨房里面一些,因此纪德贵并没有看见,瞧着纪明宇从那边过来,只以为他去厨房有事,也没多问,只是道:“你过来,我有些事要问你。”
纪德贵也是读书人,虽然只读到了秀才,但到底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秀才,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他前几十年在考秀才,后几十年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去考举人的,只是一直没有考中罢了。
“是,祖父。”纪明宇连忙几步走了过去,然后跟着纪德贵进了书房。
不得不说纪德贵对纪明宇还是很上心的,毕竟他年岁大了,纪允礼身子又不好,这能不能出一个举人,就要看纪明宇了,因此他昨儿个一夜几乎都没怎么睡好。
“宇哥儿,虽说你中了秀才,祖父不该泼你冷水,但你也要清楚,秀才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的举人才是关键。而这举人比秀才更难,昨儿个我想了一夜,这关键还是在于去哪里求学,教授之人越知识渊博,你便能学到越多,到最后就把握越大。离每个书院进学并无几日了,你可有想过要去哪里求学?这事需要早做打算,而不是等到那个时候才做决定。”
没中秀才之前,这些事是不敢去想的,而一旦中了,那就必须立马提上日程。
纪明宇从昨日到现在一直处于中秀才的兴奋之中,哪里还记得考虑这个事,此刻被纪德贵这么一提醒,当即醍醐灌顶,而这就是一个有才学的祖父的好处了。
若是早一会儿提这个事,他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去哪,但经历过刚刚和纪允礼的触碰后,他……
“皓镧书院,孙儿想去皓镧书院。”凭什么纪允礼能去的地方,他不能去。
纪德贵怎么也没想到纪明宇会说出这个书院,要知道这个书院不止是这周遭,更是整个大庆闻名的书院,那可不是谁想进去就能进去的。
“宇哥儿,皓镧书院需要推荐信,这个祖父帮不了你。”他还没那个资格。
“祖父,允礼当年不就是拿了推荐信进去的,孙儿若是进了书院定好好学习,不负祖父的期望。”
纪明宇不提纪允礼,纪德贵都没想起来,而这一提下意识就想说你们不一样,当年纪允礼可是案首。
“祖父,孙儿知道自己比允礼要差一些,但允礼已经那样了,何时还能再走上科举之路还不知,人生岁月匆匆就是一年,孙儿说句大不敬的,祖父你年岁大了,也不知道还能等孙儿多少年,孙儿真的很想在祖父有生之年让祖父为孙儿骄傲。”
纪明宇知道自己开口纪允礼肯定不会应,但纪德贵开口就不同了,且他这般一说,他这个一生要面子的祖父定然会竭尽全力促成此事,毕竟这个家想要光宗耀祖,都得靠他了。
“我想想。”一阵久久沉默之后,纪德贵说了这三个字,而这对纪明宇来说足够了。
“孙儿多谢祖父,孙儿定不忘祖父恩典。”
一句不忘祖父恩典又在纪德贵的心上敲了重重一记,让纪德贵左右摇摆的心又偏向了纪明宇一些,没有谁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特别是一个想光宗耀祖想了一辈子的人,更何况这要求的对象也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孙子,并没有多难的事,又为何要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