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冯向成因为纪允礼的话沉默时,纪允礼再次开了口。
“总归我还活着,又没有死,怎好让大家都跟着受累,能不能劳烦冯头领帮我带一句话给大人,流放就免了,但人终是犯了错,惩罚还是要受的,服刑时间什么的,还请大人按照规矩来,可不好再坏了规矩。”
冯向成是谁?是个在衙门破案的衙役,还是个头领,这甄别能力必须是响当当的。
因此,纪允礼这听似没什么的几句话一下子就让冯向成剖出了好几个信息。
为什么要改口,第一句‘总归我还活着,又没有死’,不用想,定是家里人用这句话逼他了,再听后面,‘流放就免了,但人终是犯了错,惩罚还是要受的’,不用怀疑,这是压根就没原谅。
至于最后一句,‘请大人按照规矩来,可不好再坏了规矩’就更好理解了,大概就是流放可以免,但换成对等的关押惩罚,绝对不坏了规矩。
不过他理解是他理解,具体他还得试探一下。
“小纪秀才,虽说你是原告方可以言语几句,但律法是律法,既然你上诉了,那便要按照律法来。照理说案子大人已经定了,若不是有存疑冤枉的地方,是不会存在翻案问题的。”
“不过你是原告方,你既然提了,大人这边总要采纳一二,且你言之有理,如今饥荒年,本就难生存,你这个被害人都开口了,倒也不必非要执着于对所有人不利的刑罚,改为牢内服刑也不无不可,只不过这时间长久还得根据律法来,大概是十五年,小纪秀才……”
“什么,十五年?”冯向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的纪玉梅尖叫出声打断,“这怎么行?怎么越来越多了?不可以这样,不行,我不同意。”
纪玉梅整个人都要疯魔了,说好的求情怎么越来越久,她的财俊还要不要活了。
比之纪玉梅的疯魔,纪允礼面上连半点意外都没有,他不在衙门上职,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熟知律法。
昨日判刑下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家里面要出幺蛾子,果不其然。
是,他是松口了,只是松口换一种刑法,却从来就没打算放过乔财俊,一个害他性命毁他前程还扒着他吸血的人,他凭什么放过。
“冯头领能听纪某一言已然让纪某很是感激,其他的不敢再有要求,还请冯头领按照律法办事,时间不早了,就不留冯头领了。劳冯头领跑这一趟,现时身子不便,便不相送了,改日请冯头领吃饭。”
纪玉梅多疯纪允礼清楚得很,冯向成能帮忙已然足够,万没有把人拖下水的道理。
纪玉梅怎么也没有想到,纪允礼不但没帮她说话,还要赶走冯向成,这怎么能成?
当即直接伸手往门口一堵,“不行,不许走,今日不把话说清楚,谁都不许走。”
冯向成常年在衙门,什么样的泼皮无赖没见过,完全都不带怕的。
“我现在要回去向县太爷复命,你拦着我的路,是打算妨碍公务吗?你可知妨碍衙门办公务是何罪名?我完全可以将你抓进大牢和你孙子相伴。”
早片刻冯向成面对纪家人刻意收敛的官威这一刻全然释放了出来,瞬间就吓得纪玉梅一个激灵。
但因着这里是纪家不是公堂,还有冯向成跟纪允礼熟悉,被吓了一个激灵之后,纪玉梅胆又壮了起来,直接往那地上一坐,“不许走,今日谁都不许走,你要走就从我身上跨过去,否则你不说清楚放了我家财俊的事,不许走。”
冯向成的脸瞬间黑成了黑炭。
“冯头领,向大人复命要紧。”纪允礼在这个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言外之意就是不用顾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冯向成本来给的就是纪允礼面子,此刻听的这一句,哪里还有半点顾忌,当即直接抬脚作势就要朝纪玉梅踹过去。
纪玉梅虽然熊,心里却还是有一根弦的,她赌冯向成不会对她怎么样,哪曾想到纪允礼完全不帮她,冯向成也无情地朝她踹了过来,她吓得立刻往一侧滚去。
冯向成及时收住脚,然后就着这个空隙大步走出了屋外。
滚完一圈爬起来后,纪玉梅只来得及看到冯向成离去的背影,这才感觉到自己根本就没有被踢,是被对方耍了。
但不影响她抱着心口哀嚎,“官差打人了,官差打人了……”
这是要污蔑冯向成的架势。
“小姑,人家小冯根本就没碰到你,你可不兴乱冤枉人家。”姚春花见不得纪玉梅污蔑冯向成,立刻开口替冯向成说话。
纪玉梅老脸也不要了,就那么抱着心口在地上滚着哀嚎,“打人了,打人了,官差打人了……”
“姑祖母你若是觉得冯头领打了你,你可以去衙门告他,不过你放心,我定向县太爷阐述事实,为冯头领作证,做个诚实的目击者。”
踩要害还得纪允礼来,纪允礼这一句纪玉梅直接不哀嚎也不滚了,但是下一刻……
“我不活了,不活了,天杀的呀,纪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狠心恶毒的人,看着表兄弟去死,有能力却是不救,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狠心恶毒的人。怪不得要被下毒病弱起不来,这样恶毒的人就该死了算了,怎么就让他活了……”
这话真的是很恶毒了。
一直不曾言语的陆月立刻冷了面色,脚步当即就欲向外快去,却是被纪允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手腕。
“阿月,不必同她计较,她爱怎么说让她说去。”
陆月眼睛都气红了,看向纪允礼的眸光满是不赞同。
“小姑,你怎么能这么咒我家礼儿,我家礼儿有什么错,怎么你家乔财俊害人还有理了,不就是死吗?你要怎么死,我陪你一起,总归我家礼儿做什么都说不好,明明乔财俊都不用流放了,你还是不满足,那你要怎样?害人的人凭啥什么事都没有。你不是要上吊,我这就去找绳子,咱俩一起。”
纪允礼拉住了站在床榻边的陆月,却没能拉住站在门口的姚春花。
有几个做母亲的听得了有人咒自己的儿子死,不就是泼皮耍赖嘛,谁不会,为了儿子她今日豁出去了。
陆月一听姚春花要去找绳子上吊,吓死了,一把挣脱纪允礼的手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