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手机在手的。
因为他发视频过去的时候没几秒就被挂断了,不把他的微信号给单删,似乎已经是她最后的心软。
他甚至不敢过火了,只是捏着手机,跟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除了把按下去的屏幕一次又一次的点亮。
她真的不出来了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只觉得天气更冷了,身上的大衣渐渐都抵挡不住它们都肆意侵袭,他拢了拢衣服,依旧等。
时间久了,手机一直没有黑屏,本来不多的电量用得也快,猝不及防的就关了机,现下,他的四周更加黑暗了。
刚收拾完行李的崔秀娜抬头看向门外,还没见季时言回来,打电话也说关机了。她疑惑,拎了些没有时间吃的水果和零食出门,打算也和何秀萍他们好好聊聊天再个见。
路过小巷,心灵感应般的让她侧目看了过去,见着了那冰冷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里坐着他最心疼的儿子。
眸子扩大,“时言!?”
听到了声音的季时言也抬眸。
崔秀娜疾步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怎么了?不是说去找倾倾的吗?怎么坐在这里?”她着急的给他把衣服拉链拉上,“刚退烧,大冬天的待在这里做什么?”
“妈。”他声音比早上的时候要沙哑更多,喉咙的不适感也是越发的显著起来,大概又要生病了。
“哎。”崔秀娜心疼的应他,“躲这里干什么?起来,跟妈去你伯母那里暖暖身子。”
手脚都冰冷起来了。
她拉他,却拉不动,还没来得及询问原因,就听到他说了一句让她这十几年来最心疼的话。
“妈。倾倾不要我了,她讨厌我,我哪里做错了……”
他湿润的眼眶在夜色里也闪着亮。
“时言……”崔秀娜甚至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话。
她当了他十几年的妈妈,自他懂事以来就从来没有见他哭过。
季时言打小就乖,也很让家长省心。四年级,他还没有长大,面临着连大人都觉得恐怖的手术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恐惧,还用他那稚气的、没有发育完全的声嗓安慰她当妈妈的不用担心。
也从来没有在他们家长面前说过他害怕什么,手术对于他来说好像也是一觉醒来就能过去的事情。
可今天,她分明能看出他眼底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惧意。
崔秀娜也红了眼,清楚的知道他惧意的来源,轻轻抱着他,“妈妈要,妈妈爸爸都要时言。”
“为什么是我生病?”
他一直都很照顾自己的身体的,一顿三餐都有好好的吃,不熬夜,早睡早起,碳酸饮料垃圾食品他也很少碰,平时很注重卫生热爱运动,可是这么严重的病,偏偏只有他有。
好不公平啊。
“如果不生病,倾倾就不会离开了……”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小时候就已经这么想了。
这个病把他害得很惨。
他暗着眸,扬着唇角却笑得一点都不自然,他红着眼问崔秀娜,“妈,我会不会撑不过这个冬天?”
他心脏又开始剧烈痛起来了。
“我好难受啊……”
比麻药过后的手术还要难受。
“不会不会,不会的……”他这样子的话让崔秀娜怕得要命,手忙脚乱的拨通了季仰培的电话号码,“阿培,快出来,快来带时言回家。”
“我想出国了。”
他闭上眼,清澈的眼泪划过脸颊。
“今晚就走……”
“好好好。”他现在说什么崔秀娜都只会点头同意,就算是要星星她也得想办法去摘,“走,待会就走,我喊阿培去换票。”
这个时间段还有航班的。行李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俩小孩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却静悄悄的闹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何秀萍听到了他们改航班的消息,惊诧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打开了手机免提,“什么?今晚就走!?突然之间这么着急吗?不是订了明早到机票?”
“嗯。”崔秀娜应了一声,看着季时言死气沉沉的拎着书包上楼,叹了口气,“收拾完东西,干脆早些出去,风险也少一些。”
“这倒也是……”何秀萍懂。
“阿萍……”崔秀娜突然喊她。
“嗯?怎么了?”
她有些犹豫,但为了自家儿子,还是问了出口,“倾倾是很在意时言的病吗?其实不用担心的,威廉斯说这次手术过后就基本不会复发了,也不会有隐藏的传染因子。”
更不会影响下一代。
可她又不能道德绑架人家小孩,“不过病就是病,倾倾会担心也理所应当的。”
何秀萍蹙了蹙眉,也反应过来什么了。
“那丫头……”
“没事。”崔秀娜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指责,“倾倾也还是孩子啊,孩子之间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我们家长不能插手这么多。”强扭的瓜不甜。
硬来的感情也不会长久。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秀萍也无策,“几点的飞机?我和文荣去送送你们。”
“不用送啦,刚打了车,就快到了。”崔秀娜笑了笑,“又不是不回来了,不用搞这么大阵仗,时言情绪不太稳定,这样安安静静的就好。”
“唉……”何秀萍叹了口气,“秀娜,真的对不起你们了,你们没在国内的这两三年我也没能好好的照顾到时言。”
自己的女儿还老是欺负人家。
“说什么话呢。”崔秀娜无奈,“好啦好啦,不说这些扫兴的话,都是一家人。”
就算俩孩子不能修成正果,那凭着她们之间从初中到现在的三十多年的友情,也称得上是一家人的。
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宋文容刚从浴室出洗完澡来,何秀萍想了想,良心还是过不去,“文荣,秀娜他们要改成今晚的航班,收拾一下,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收拾的。”
搬搬行李也好。
“改航班了?”宋文容和她一样诧异,“这么赶吗?”
何秀萍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从哪里下口,“以后再说吧,先过去帮忙。”
“行。”宋文容也不多问,套上件大衣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