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初不大愿意。
因为他不喜欢社交,就算是出去了较为开放的国外,他也一直保持着这个性子,而认了干爹干妈,也就意味着他多了两个需要千方百计想着法子处理社交关系的人。
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对方是顶级音乐教师。
而让他突然之间改变主意的,是得知了他们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拥有属于自己儿女的事情之后,他觉得,就破戒一次吧。
后来他们也对他很好,真的像是在养自己的儿子一样,特别是在钢琴辅导这方面,简直就是倾尽所能的,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知识和看家本领都传授给他。
所有当知道季时言不选择继续在国外进修钢琴而回国学文化课的时候,他们是最觉得可惜和遗憾的。
毕竟在他们眼里,季时言是拥有天才般实力的年轻演奏家。
他在国外的那段时间,登过的娱乐新闻一点也不少,行内都有很多音乐雅士夸赞他的天赋。
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想着把季时言拐回到国外去进修钢琴,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的固执和倔强,一个来自温柔的人的固执。
比平常人的固执更要麻烦。
他们口水都要说干了,都没有办法把他劝松动一下。
再后来他们才从崔秀娜口中得知,国内有一位让他能够如此牵肠挂肚的女生,不惜他用自己的前程去做赌注的女生,他们便也慢慢的理解了。
他渐渐的沉在了自己的回忆里。
还是崔秀娜猛然把他唤醒了的,她紧张道,“对了儿子,你最近身体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吧?心脏还会动不动就痛吗?”
他一愣。
崔秀娜虽然托管了何秀萍让她帮忙看着点季时言,但远在国外的她、身为母亲的她,还是无比的担忧着他的新状况,特别是这几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心脏乱糟糟的。
季仰培说是她太久没见到季时言所以紧张担心了。
“儿子,有事情你一定要和我们说知道吗?”崔秀娜最紧张的无疑就是他的身体,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小时候做手术的时候医生就说过了会有很大可能复发的,得仔仔细细的呵护着。”
“嗯,我知道……”
“我和你爸就是看你好得七七八八了才敢让你一个人回国的。”
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注重他的身体问题,饮食和作息都严格按照医生的建议,而且每个月都会去做一次定期的检查,确保没有复发。
“复发的事情可大可小的你知道吗?是要重新做手术的,如果有问题,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和你爸爸。”她考虑得周全,“如果联系不到我们,就先跟你伯父伯母说,听到没有?”
他抿紧了唇,听得出他们对他的紧张,“嗯,我知道的。”这些话他几乎是从小听到大的了。
“行。”该说的他们都说了,他也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些事情他都是清楚的,她也就放心,“既然你春节不出来国外,那我和你爸请假几天回去柊城陪你过节怎么样?”
当爸妈的没有不想儿女的。
“可以吗?”他反问着。
会不会太麻烦他们了?
“当然可以,一家人说话还这么见外?”崔秀娜没忍住笑着责怪他。
“嗯……”他应着,又想到了一件事,“妈,你们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带几盒巧克力?就家里经常买的那一款。”
只有那款是最好吃的。
甜而不腻。
“可以啊。”他难得喜欢吃甜品,崔秀娜当然无条件的满足他的要求,“给你带个十盒八盒的,吃到你害怕。”
“不,不要太多了,暂时带三盒回来就可以了。”季时言赶紧拒绝来自自家母亲的热情,也给出了理由,“吃太多了倾倾会长蛀牙。”
交到了她手里的,她肯定会一次性吃很多,就算是把剩下的几盒藏在他家里她也能找得到,然后一扫而空。
甜的东西,吃多了就会牙疼。
牙疼真的很遭罪。
崔秀娜一怔,然后就笑了出来,“原来是给我儿媳妇带的啊。”
他耳根红了,“嗯……”
“ok。”崔秀娜笑着,“那我挂电话了,收拾一下行李,我待会儿和你爸去看看机票什么时候有得卖。”
“好。”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真的要和我们讲,威廉斯医生熟悉你的情况,要他跟着才行,听到没有?”她的心里又莫名的慌乱起来了。
“嗯,知道。”
挂断了电话。
他心脏处传来的难受才再一次席卷了他全身,从药瓶里面倒出来两片药在手心里,然后就着桌面上那杯还没有凉下去的温水咽下。
他心脏有问题。
柊城最顶级的医生都没有把握把他的病根治,早在他读四年级的时候就被父母带着出国寻找有能力的医生,一场手术过后还需细水长流的配合各种各样的术后护理方案。
许多年都没有复发。
威廉斯是他在国外的主治医师,跟了他好几年,最后一次复查后才敢断定他的病情基本已经稳定下去,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好了,欣喜不断涌现,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他从国外自己坐飞机回来。
宋迟倾。
他迫不及待见她一面。
可是任由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那该死的、纠缠不清的病会在今天早晨猛然复发,他是生生被痛醒的,得亏威廉斯给他配制了紧急药片,才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不在楼上。
他就在客厅里,刚吃下一片药片的他还没有战胜疼痛,好几秒才能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去开门。
他的伪装很成功。
她没有看出来任何异样,不然会把她给吓到吧,她一吓就得哭得梨花带雨的了。
而且,她,会喜欢一个身体有这么大一个毛病的人吗?他痛起来的时候几乎会丧失所有的自理能力,特别是早几年,他连走路都没有办法正常。
她知道了,会什么看他?
他不是故意瞒着她的,可是他真的很害怕,那样不堪的自己,和她记忆里的季时言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