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大长公主没好气地道:“不见!让他走!幺儿,你只管去沐浴更衣,天大的事,也等你用了膳,睡一觉起来再说。”
沈青杉这几日心中一直不太平,此刻见到祖母与阿娘都好好的,心自然而然放下了。
可云冽这时候来,她不由得脑子一嗡,霍的站起身,拔腿便跑。
“我去瞧瞧!”
云冽在正厅候着,眉头紧锁,来回踱步,神态焦灼不安。
听见脚步声,云冽忙迎上来,急切地道:“卿卿,母后果然摔伤了!”
“什么时候的事?”沈青杉表情凝重,慌而不乱,“速备四匹快马拉车,沿官道去接我师父入宫,为太后诊治!”
“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你师父脾气古怪,只怕他未必肯为母后医治。”
“先把人接过来再说。”
说话间,华容郡主追了过来,拉长脸正要数落,就听沈青杉说道:“阿娘,太后摔伤了,您知道么?”
华容郡主一愣,脸色倏地变了。
“什么?太后她老人家摔伤了?严重么?快!备马,我要即刻进宫侍疾!”
——
慈安宫,太后躺在床上,眉头紧锁,长吁短叹。
“也不知冽儿在青州如何了,瘟疫横行,他若是有个闪失,可叫哀家怎么活啊!”
方嬷嬷红着眼圈劝道:“太后,您身子骨要紧,太医叮嘱了,不让您胡思乱想。您只管放宽心,咱们王爷吉人天相,福泽深厚,不会有事的。”
太后连连叹气,浑浊的老眼泪光闪闪。
“哀家老了,不中用了,不过是滑了一跤,竟起不得身了!这一关,怕是难过啦!”
“太后别多想,您定能长命百岁。”
常嬷嬷快步走来,行礼禀告:“太后大喜!王爷回来啦!”
“冽儿回来了?快,快扶哀家起来!”
云冽与华容郡主、沈青杉快步走进内室,离得老远,三人便齐刷刷跪下了,膝行至榻前。
“母后!儿臣不孝,未能侍奉在侧,儿臣愧对母后!”
方嬷嬷扶着太后坐起身,往她背后塞了两个软枕。
“冽儿快起来,快,让母后看看。”
太后捧着云冽的脸,反复摩挲,泪如雨下。
“瘦了!我儿受苦了!”
云冽握住太后的手,眼圈发红,隐忍着泪光。
华容郡主俯身磕了个头,哀切道:“太后受伤,霓裳竟分毫不知,枉承太后养育之恩!”
太后强笑了笑:“霓裳也来了?快起来,是哀家不让传出去的,不怪你。”
太后怕消息传开,会令远在青州的云冽担心,故此秘而不发。
要不是洪嬷嬷的侄子在太医院做事,云冽到这会儿还不知道呢。
太后见沈青杉也在,眉头下意识一蹙,继而舒展,微微一笑,和善道:“青杉,你也来了。起来吧,都别跪着了。”
云冽侧坐在床畔,太后拉着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清瘦的脸庞,瞧着瞧着,便又抹起了泪。
云冽劝了半天,待太后情绪缓和,才问方嬷嬷,太后是如何摔伤的。
“启禀王爷,太后率领阖宫嫔妃为东南三州百姓诵经祈福,默嫔抄了血经献于太后,太后在焚化血经时不慎摔倒受伤。”
云冽闻言,惊讶地看向沈青杉。
太后察觉到他的异常,问道:“冽儿,你在想什么?”
云冽迟疑片刻,才凝重地道:“那日青杉曾对儿臣说,梦见母后在诵经时摔倒。儿臣曾传信回宫,叮嘱方嬷嬷务必照顾好母后。”
太后见过云冽的信,通篇都是叮嘱她日常起居饮食,行走坐卧,务必小心谨慎。
她只当是儿子孝顺,没想到竟是沈青杉梦到了不祥之事。
太后将信将疑地看向沈青杉:“竟有此事?”
“青杉不敢欺瞒太后。”
其实她并不清楚具体情形,只是猜测太后信佛,定会为东南百姓祈福。
老人家上了年纪,跪久了腿脚酸疼,是有摔跤的可能。
不料误打误撞,还真让她给猜对了。
太后眼帘低垂,唇紧抿着,若有所思。
难道,这丫头去天云寺祈福数月,竟真得了佛缘,有未卜先知之能?
“青杉,你还梦到过什么?不论是祥是厄,你只管说。”
沈青杉低眉顺眼地回道:“回太后的话,青杉梦到过几回小时候同哥哥们玩耍的情景,还梦到祖母与阿娘思念青杉,茶饭不思,日日诵经,求菩萨保佑青杉平安归来。”
太后揣着满肚子疑惑,半晌才道:“哀家乏了,都退下吧。”
华容郡主更咽道:“请太后恩准霓裳侍疾。”
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哀家摔断了腿,旁的倒也没什么,只需卧床静养即可。霓裳,你回去吧。”
“霓裳不走,霓裳要亲眼看着太后好起来。”华容郡主泪流满面,握着太后的手,哀切切恳求。
“霓裳自幼丧母,蒙太后怜惜,养在膝下。在霓裳心中,早已将太后当成亲生母亲。如今母亲卧病在床,做女儿的岂能安心?恳请太后恩准孩儿侍疾。”
太后十分欣慰:“好吧,那你就留下吧,陪哀家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多谢太后!”
沈青杉说道:“启禀太后,神医冯晋才已在回京的路上,他医术高明,定能医好太后。”
太后弯唇笑了笑,眉目慈和地道:“冽儿,青杉,你们舟车劳顿,快回去歇着吧。”
云冽强忍悲痛,说道:“母后,您安心养着,儿臣明日再来瞧您。”
——
天色已黑,沈墨松、沈丹枫兄弟俩正在宫门口等候。
一出宫门,没等沈青杉和云冽说上句话,沈丹枫便把沈青杉拉进了马车。
小案上,四菜一汤,一大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
“快吃吧。”
沈青杉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怎么哭了?杉儿,你如今越发爱哭鼻子了,难不成越长越小了?”
沈丹枫掐了掐她没什么肉的脸颊,心疼不已,将碗筷塞进她手里,连声催促。
“快吃,快吃。”
沈青杉噙着泪,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堵住即将失控的嚎啕。
这样好的家人,叫她怎能不以命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