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伯寒着脸,冷笑呛声。
“太师贵为三朝元老,两代帝师,自是忠心耿耿,虔诚无比。臣提议,以太师为首,率领京中文武官员赴护国寺礼佛祈福,以求上天广施福泽,庇佑我大云国百世基业、万千子民。”
“你!”郑太师气得胡子直哆嗦。
皇帝大手一挥,打断两人的争执:“东南受灾,朕忧心如焚。当务之急,是如何赈灾,救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疲惫地站起身,步下九龙阶。
何满仓忙高声唱喏:“退朝~”
没等郑太师发难,南阳伯就先一步走了。
出了宫,直奔战王府,让人去护国寺给云冽送信。
云冽一听,当即进宫,奏明皇帝,自愿前往东南地区,相助云岱赈灾。
皇帝正为东南灾情坐卧不宁,云冽主动请缨,他不假思索便应承了。
云冽当即出宫,带上几名贴身护卫,快马赶往飞云寺,去接沈青杉。
连番换马,星夜疾驰,三天两夜便赶到了。
沈青杉正要去大雄宝殿做晚课,忽听征鸿大声叫道:“小姐,战王爷接您来啦!”
话音方落,云冽便大步流星闯了进来。
沈青杉眼前一花,腰间一紧,便被一个宽厚的怀抱裹了进去。
男人嗓音沙哑,满是疲惫:“卿卿,近来可好?”
沈青杉心头打了个突,顾不得温情,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瘟疫蔓延,冯晋才不肯出手,事态紧急,云岱请旨,让你去劝说冯晋才,旨意也快该到了。”
“那你是……”
“我请旨协助赈灾,来接你去青州。”
沈青杉一听,忙吩咐归雁征鸿收拾衣物,准备干粮食水,明日一早便下山。
因着云冽是男子,入东寺已是破例,只说了几句话,沈青杉便吩咐徐茂春,让他服侍云冽去西寺休息。
云冽深深地凝视沈青杉,许久,才弯唇而笑,点了点头。
“明儿一早,我来接你。”
看着云冽的背影消失,沈青杉收起温和的笑意,眉头紧锁,表情凝重。
前世,解决瘟疫的药方是太医院研制出来的,前前后后耗时月余,灾民死伤无数。
后来冯晋才的医术远在众位太医之上,但不知,以他如今的医术,究竟能不能解得了瘟疫。
天刚蒙蒙亮,沈青杉便起身了。
徐茂春已在庭中等候,见她出来,忙上前请安:“郡主,王爷已在山门静候,您请。”
慧勤师太率领阖寺比丘尼,在山门念经,为沈青杉送行。
山路崎岖,直到后半晌才出山区,吃些干粮,略作歇息,沿着官道疾驰赶路。
三日后,到达青州。
沿路走来,房倒屋塌,触目所及,皆是废墟。
农田如汪洋大海,一眼望不到头。
沈青杉一颗心揪得死紧,脸色铁青,攥着缰绳的手,骨节硬生生泛着青白。
虽说天灾难避,可若非朝廷不作为,又岂能酿成如此大祸?
云冽叹道:“青杉,你已经尽力了。”
沈青杉咧了咧嘴,苦涩地笑了笑,垂落眼帘,掩去眸中暗藏的愤恨。
当今皇帝是个守成之君,没什么突出功绩,但也算不得昏庸。
可下一任皇帝……
据前世今生的经历,沈青杉深知,现如今的成年皇子中,没一个能挑得起大梁的。
她心里忽的迸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云崇。
倘若下一任皇帝是云崇,那该多好!
云崇质朴宽厚,定会爱惜黎民,并且他绝不会对镇南王府下死手。
沈青杉并没存着保住沈家百年荣耀的妄念,那绝不可能。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全身而退罢了。
倘若其他人做了皇帝,为保全明君圣主的美誉,绝不会放任沈氏一族解甲归田,而是会寻个错处,名正言顺地处置掉沈氏。
唯有云崇,绝不会要了沈氏全族的性命。
沈青杉深吸一口气,缓缓吁出,抬起眼帘,清亮的眸子光华灿灿,熠熠生辉。
进了城,直奔知府衙门。
云岱同知府孙周下去巡查,还没回来,只有几个属官上前请安。
“战王与郡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快请到厢房歇息,下官这便设宴,为战王爷与郡主接风洗尘。”
云冽眉心微蹙,瞥了眼说话那小吏。
小吏被那寒凉的眼神一扫,顿时胆战心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却又不知错在何处。
沈青杉拖着疲惫嘶哑的嗓音,问道:“冯晋才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小吏哆哆嗦嗦道:“郡主金尊玉贵,岂能屈驾去见个破落草民?那厮脾气臭得很,只怕冒犯了郡主。”
沈青杉一个冷眼扫过去,差点气笑了。
就他们这态度,难怪冯晋才不肯出手。
“少废话,带路!”
小吏一哆嗦,心肝乱颤,腿脚发软,只得带着沈青杉和云冽去柴房。
积水已干,但柴草被泡了多日,烂糟糟的。
一推开门,陈腐味儿扑鼻而来,呛得沈青杉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云冽忙给她拍背顺气,斥道:“郡主举荐的贵人,岂容尔等如此作践!”
小吏腿一软,扑通跪地,连连磕头,垮着脸哀叫:“战王恕罪!郡主恕罪!下官知罪了!”
沈青杉缓了一缓,迈着有些发虚的脚步走进柴房。
冯晋才正蜷缩在烂糟糟的柴草堆边,浑身发臭,瑟瑟发抖。
他被关了整整七天,每天只给一碗水,一个粗粮窝窝,勉强吊着命不饿死。
沈青杉一看冯晋才那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狼狈模样,心顿时凉了半截。
该死的云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将冯晋才磋磨成这样,他肯出手救人才怪!
沈青杉走上前去,抱拳深深作了一揖。
“沈青杉见过冯先生,久仰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不料底下人混账,竟如此怠慢先生,我定严加惩处,还请先生见谅。”
冯晋才掀着眼皮子,漫不经心地打量一眼沈青杉,冷冷哼笑。
“什么玩意儿?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别脏了老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