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外。
云冽脸色铁青,盛怒凛然,大步流星而来。
方嬷嬷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屈膝行礼:“王爷来了,可不巧,太后她老人家午憩未醒,王爷,您请回吧。”
云冽听而不闻,绕开方嬷嬷,就想往里闯。
方嬷嬷脸一沉,怒声喝道:“王爷!您这是要打搅太后歇息么?”
云冽脚步一顿,拧了拧眉,长衫一撩,折身在宫门口跪下。
方嬷嬷见状,不禁心疼起来,好言劝道:“王爷,您这是何苦?”
她服侍太后已有三十余年,是看着云冽长大的。
云冽眸中满是痛色,黯然叹了口气:“天儿热,日头毒辣,嬷嬷,你上了年纪,进屋歇着吧。”
方嬷嬷一听,眼圈一红,险些掉泪。
“王爷啊,太后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打发长安郡主去天云寺,已是太后她老人家大发慈悲,最大限度成全了王爷的心意。”
云冽薄唇抿成一线,面容冷峻,一言不发。
“王爷,您别这样,老奴瞧着心里难受。”
云冽忽然笑了,声音很轻,但讽刺意味十足。
连老嬷嬷都心疼他,可他的母后,却铁了心要棒打鸳鸯。
即便他交出兵权,母后都不肯成全。
“王爷,您……唉!”方嬷嬷连连叹气,“您打小儿就有主意,老奴劝不动您。老奴去给您端些绿豆汤来,您消消暑。”
云冽心头一暖,满眼冷锐柔和了些许。
方嬷嬷回到殿内,见太后正歪在榻上,大宫女积翠打扇,隐香正给她捶腿。
殿内置着冰,凉意阵阵,十分舒爽。
方嬷嬷抬袖子抹了抹眼眶,快步上前,行礼道:“启禀太后,战王爷来了,老奴遵照您的吩咐,然战王爷不肯离去,此刻正在宫门口跪着。”
太后眉头一拧,一向慈眉善目的脸庞,满满的全是冷厉之色。
“堂堂大云战神,为个卑贱庶女屈膝,他倒是不嫌丢人!他既要跪,那便由得他跪去!”
方嬷嬷行礼退下,快步朝小厨房走去,盛了一碗绿豆汤,双手捧着,给云冽送去。
“王爷,太后不愿见您,您跪也无益,您还是回吧。”
云冽苦笑了笑:“嬷嬷不必担心,你歇着去吧。”
方嬷嬷一生未嫁,无儿无女,对云冽亦是百般娇宠。
她心疼得直抹泪,掏出帕子给云冽擦汗。
云冽握着方嬷嬷的手,叹了口长气。
“好,嬷嬷,本王这就走,你别担心。”
他站起身,朝方嬷嬷笑了笑,转身而去。
方嬷嬷瞧着云冽的背影,下意识追出去几步,想劝他向太后低头。
又觉得他如此傲骨铮然之人,跪在宫门口任往来宫女太监侧目议论,可见对沈青杉是真心实意,她又开不了口。
云冽走到乾安宫,皇帝午憩已醒,正在批折子。
“臣弟给皇兄请安。”
皇帝皱了皱眉,放下朱笔,若无其事地道:“九弟不去校场,怎么进宫来了?”
云冽没起身,淡漠回道:“启禀皇兄,臣弟昨日已交出兵符,此后不必再去校场了。”
“你!”皇帝一噎,没好气地道,“胡闹!八万北禁军事关京城安危,岂容你说走就走?”
云冽压根没接话,自顾自道:“母后万寿节在即,养育之恩,恩深似海。臣弟近年来大多征战在外,未曾尽过孝。”
皇帝心头打了个突,警觉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华容郡主并非母后亲生,亦对母后存有感恩之心;长安郡主并非华容郡主亲生,甘愿代母尽孝。”
“臣弟身为母后之子,承十月怀胎、精心教养,臣弟无以为报,愿前往护国寺,为母后诵经祈福。”
“你!”皇帝懵了懵,“九弟,别胡闹!”
云冽硬邦邦地道:“大云国以孝治天下,母后膝下只你我兄弟二人。皇兄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就让臣弟去为母后尽一尽孝心吧!”
皇帝恼火地瞪着云冽,云冽丝毫不为所动。
“臣弟告退。”
行了礼,云冽径直出宫。
“九弟!你站住!你给朕回来!”
云冽充耳不闻,皇帝气得跳脚,顺手把一方端砚给砸了,泼了满地的墨,一撩龙袍,怒气冲冲地去往慈安宫。
太后恹恹欲睡,听得杂沓的脚步声,还当云冽闯了进来,眯着老眼怒喝:“放肆!”
皇帝憋着满肚子怒气,跪地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请息怒。”
太后抬眼一看,诧异道:“皇帝?怎么这时候来了?”
皇帝起身,在榻上坐了,叹了口长气,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通。
太后一听,脸都气青了,用力拍着小案。
“放肆!冽儿如今着实太过放肆了!”
皇帝脸色也很难看,但云冽是太后的心头肉,太后偌大的年纪,他若是当真罚云冽,太后头一个不答应。
再者,云冽是他唯一的同母兄弟,忠心耿耿、英勇善战,为了个女人而坏了兄弟之情,属实不值当。
太后眯着眸子,想了许久,忽然阴冷地笑了笑。
“他既然要去护国寺,那便由他去。哀家生养他一场,他为哀家尽尽心意,也是应该的。”
皇帝错愕不已:“母后,您这是?”
“来人,传华容郡主进宫。”太后勾唇一笑,气定神闲。
皇帝疑惑地看着太后,太后得意地解释。
“哀家曾许过霓裳,倘若她有了中意的女婿人选,哀家定会为她做主。”
“霓裳是在哀家膝下长大的,她不傻,哀家的意思,她会明白的。”
皇帝一听,大喜过望,赞不绝口:“此计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