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簌欣赏着范文宣错愕的神情,不由笑了笑,她沉吟一番,到底还是开了口,有些话,该说明白的。
“范大人。”
范文宣抬头,看着面前容姿清丽,神态自若,如一株空谷幽兰般的女子,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如同有人在撕扯一般,一点点扩张开来。
“诶。”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此刻的声音有多么的眷恋缠绵,像是在诉说所有思念之情。
然而谢容簌的声音就是要多决绝就有多决绝了,她冷声一字一顿道:“我与范大人成亲两年,未有所出,而大人与现夫人不过一夜露水姻缘就已然珠胎暗结,说明我与大人的有缘无份是上天早早就注定好的,我的良人非范大人,自然不该给个孩子来拖累。而我与阿贺天造地设,水到渠成之时自然就该得偿所愿了。所以还请范大人和范夫人日后不要再无事生非了。”
她继而又扭头去看神色凝重的姚青娇,语气平淡无波:“范夫人,我如今过得很是幸福美满,没必要再觊觎别人的夫君,你大可不必将我当做仇敌来看待了。”
“我——”姚青娇却是觉得谢容簌说这话是在炫耀和挑衅自己,她正要出言反驳,却被范文宣按住了肩膀,只见他与谢容簌对视了一眼,而后似是放下了什么一般,幽幽叹了一口气。
“你如今是当真过得幸福,而并非是在强颜欢笑?”
曾几何时,他也以为她在他们家过得很是幸福,可直到所有伪善的面皮被撕破,他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那个柔弱的女子在强颜欢笑的苦苦支撑。
若是如今她当真过的很是幸福,他或许就真的该彻底放下了。
谢容簌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她轻轻的挽住沈贺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郎君的肩膀上,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范文宣答案。
目睹这一幕,范文宣自嘲扯了扯嘴角,目送着沈贺和谢容簌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当中,他喃喃发声:“愿卿离我之后,余生皆欢喜。”
“范郎,你在嘟囔些什么呢?”见范文宣一直在盯着谢容簌的背影,她心里已然是有十二分的不满了,只是碍于大街上人多,她也不好发作,只是拉扯着范文宣的袖子让他回神过来。
“没什么,也逛了许久了,回去吧,你还怀着身孕,不能太累了。”范文宣垂下眼眸,扶着姚青娇的身子要往回走,却被姚青娇按住了手。
“怎么?范郎莫不是亲眼瞧见谢容簌与沈公子恩爱缠绵,如今更是连孩子都有了,有些后悔与她和离了?”姚青娇挑起一双眼,牢牢的锁在范文宣身上,等着他的一个答案。
范文宣扫视了姚青娇一眼,只觉得心累,他不欲与她争吵,只敷衍着说道:“怎么会?你想多了,你如今腹中有孩子,最为紧要的便是照顾好自己,这些琐事便不要去管了。”
见姚青娇还要说话,他连忙拉过她的手,指着不远处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既还不想回府,那边有卖河灯的,我们买一盏去放吧,就当是为腹中的孩儿祈福了。”
被范文宣带着向前走的姚青娇眯了眯眼,男人果然都是贱骨头,得不到、失去的永远是最想要的。
只可惜,他以为谢容簌对他是“士之耽兮,不可脱也”,可人家谢容簌早就擦亮了眼睛,觅得良人相伴了。
不像她,一直眼瞎……
她曾以为摆脱了蒋孝霖那个穷酸文人,转而攀附上在刺史府当差的范文宣是她的福气,如今看来,是福是祸当真不好说了。
从范文宣方才话语中句句不离孩子来看,这男人对自己感情淡薄的可怜,如今还能保持表面上的相敬如宾,大抵是因为孩子还在她腹中的缘故。
可若是有朝一日,孩子出世,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姚青娇看着走在前方的男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带了些闷热,温缈愈发不爱出门了,就窝在得之院里,除了偶尔去看看陆帷教导谢南宁功课,剩下的时间不是在看些人物游记,就是琢磨着未来应该如何一步步扳倒顾匪石。
也因此,温缈特意让人留意着燕京每个月的邸报,确保它们能第一时间到自己手上,以借此大致掌握京中动向。
温缈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摊在桌案上的《春秋》,而青芜在她身后站着,轻轻用绢扇扇着风儿,倒是给有些昏昏欲睡的少女添了一丝清醒的凉意。
“姑娘要不去睡会儿吧?”青芜见温缈实在没有看书的兴致,又顾念着她今早起早了,便想着劝温缈再去睡会儿。
温缈也是个经不住劝的,听青芜这样说,她利落的合上了书桌上摊开的《春秋》,走到一旁的藤编躺椅上歇下,青芜也挪着步子跟过去给她扇风。
然而还没等温缈闭上眼睛,菡萏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姑娘,刚送来的京中邸报。”
见着温缈躺在藤椅上,一副准备休息的样子,菡萏才抱歉的笑了笑,“不知道姑娘准备休息,可是惊扰到了姑娘,婢子实在该罚。”
“菡萏姐姐既然自己都说要罚了,那姑娘就罚她今日不许去见永安哥如何?”青芜指了指菡萏,打趣的看向温缈。
“你呀,当着姑娘的面胡说些什么?”菡萏走上前给温缈请了个安,又将手中的邸报递了过去,才嗔怪的说了青芜一句。
温缈听着两个婢女斗嘴,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她将菡萏刚刚送过来邸报展开,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忽的,她的目光定住,看着邸报上一则新闻,桃花眼闪着森冷的寒光,沉了又沉,像是幽深的古潭,不可见底。
“你们下去吧,我有些倦了。”
少女的声音不如往日那般柔和,青芜和菡萏对视一眼,没敢多问什么,皆以为是自己说话声音吵到了温缈休息,才使得她脾气不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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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