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万物和煦。
花朝节如期而至。
洛阳城里年轻的女郎、郎君都妆点精致,一个个蓄势待发,等着在众人面前大展拳脚。
就连六哥哥——
温缈瞥了一眼陆帷的方向。
她家六哥哥今日总算又恢复了往常的妖艳,他穿着一袭绛纱朱袍,腰间勒着三指宽的镶玉鎏金腰带,发束云纹银冠,在碎阳的映照下是别样的风采。
他坐在檀木太师椅上,手懒懒撑着头,丹凤眼如同缀着星辰大海一样耀眼,菲薄的唇边漾着淡然的轻笑,在察觉到自己盯着他的视线时,唇瓣笑意更深。
温缈呼吸一滞。
赶紧转过头去。
酒旗风暖少年狂,而那个少年,身上有光。
能窥破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和黑暗。
陆帷以手抵唇,笑的隐晦。
他将小姑娘偷看被发现后的懊恼和羞涩神情尽收眼底。
也欣赏着小姑娘与生俱来的美。
谢家的小姑娘,豆蔻年华,娇艳的如同春日枝头绽放的最艳绝秾丽的花儿。
她今日穿着打扮和往常很是不同,没有着繁复精致的襦裙罗裳,反而是穿着嫣红色的窄袖劲装。
劲装上绣着精细的牡丹花纹,腕间也仔细佩戴着护腕,倒不像是去舞文弄墨,反而像是要去骑马射箭。
骑马射箭?
陆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算是明白小姑娘要怎么赢比赛了,这丫头……
一旁就坐的老太太等人也绕有兴趣的讨论着温缈今天的妆容打扮。
“我们家绾绾今日这打扮倒是颇英姿飒爽!”周氏笑眯了眼,她用团扇指了指温缈所在的方向,示意方氏看过去。
方氏看着温缈这身爽利的打扮,笑的乐不开支,直拍手叫好,“我从前就说过家中姑娘也不必每日穿着繁复的襦裙,偶尔换换窄袖清爽的劲装便衣也是不错的。想我从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可从不穿宽袖长裙的!也就我家卿丫头体态圆润,穿窄袖劲装不好看,否则我也要撺掇她穿的!”
“阿娘……”谢容卿听了这话,什么叫她生的圆润?
顿时觉得手中的芙蓉花糕不香了。
“哎呦,瞧给我们五丫头委屈的。”谢老太太心疼的搂过孙女儿,用无奈的眼神戳了戳方氏,“你呀,总拿这个说五丫头,我们五丫头不胖,只是咱府中其他姑娘太纤瘦了些,衬的我们五丫头圆润起来。”
谢容卿挠了挠后脑勺,这话听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都纤瘦,就她圆润……
能吃是福仿佛也做不了借口了……
看着谢容卿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周氏用扇子打了打方氏,故意揶揄道:“从前在家中做姑娘时惯穿窄袖衣衫,这嫁人了反而成日穿起了宽袖长裙,看来是我们谢家让你受了委屈。”
方氏顿时是哭笑不得,她拍了拍周氏的手,轻声嗔怪道:“好嫂嫂,你我妯娌这么多年,你怎好打趣我?”
周氏团扇遮面笑了笑,“五丫头我打小看着长大的,最见不得她受委屈,便是你这个亲娘也是使不得的!否则我可与你急眼。”
周氏素日在外人面前沉稳内敛,但在自家人身边,也是个爱说笑玩闹的。
谢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她们,“你们啊,孩子们都还在呢,就斗嘴玩闹没个分寸。”
周氏和方氏互递了一个眼神,俱都低头抿嘴一笑。
“还说她们,当年你刚嫁进谢家的时候,不也同一大家妯娌嬉笑打闹的不可开交?”谢老太爷啜饮了一小口杯中的茶,看着谢老太太笑着说道。
“你个老不休的,什么浑话都说?”谢老太太没好气的睨了一眼谢老太爷,撇过头去,不想给他一个好眼色。
谢老太爷继续低头悻悻喝了口茶,许是喝的太急太快,有些呛着了,捂着嘴低声咳嗽起来。
谢老太太蹙了蹙眉,松开搂着谢容卿的手,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瞅瞅,喝口水都能给你呛着!”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伸手给谢老太爷拍背顺着气儿……
……
场地的另一边,谢阮一杯接着一杯的往嘴里灌酒。
但眼梢的余光却瞥向了谢家所在的方向。
他在一众人里梭寻了片刻,视线停留在那一片红色身影上。
他的小女儿娇贵矜华,宛若明艳的太阳,此刻偏头和陆帷说着话,时而点头轻笑,时而同陆帷打闹一番,正是小女儿家最活泼可爱的时候。
他身为父亲,本该陪在她身边的……
没能看护她长大,没能在有限的年岁里给予她应有的父爱,日后甚至也不会有机会看着她风光大嫁……
中年男子突觉心口憋闷,又闷头喝了一大口酒,烈酒辛辣,让他的嗓子和浑身上下如同火烧。
一旁的秦氏瞧着男人大口喝酒的样子,顿时有些不悦,谢阮自从搬离了谢家后就开始嗜酒如命,怎么劝也劝不住。
“夫君。你看阿乔今天的装扮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阿乔今日可是要当选莳花女的!”秦氏抿了抿唇,还是不动声色好声好气的询问着谢阮。
谢阮缓了缓眼中的情绪,看了一眼谢南乔,抚着她的头笑了笑,“南乔今日好看,又素来勤学苦练,没问题的。”
谢南乔得了父亲赞赏,不由得意的扬唇笑了笑,她看了眼对面同陆帷玩的正欢的谢容安,假意关心的开口。
“父亲,六妹妹今日也会参加比试,若是我与六妹妹对上了,可要放放水?毕竟我也不想六妹妹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她嗓音温柔,粉嫩的面颊堆满笑意,处处是为温缈着想的样子,那幅作态比亲姐妹还要亲!
“不用。那丫头兴许就是来玩玩的,你做你自己的事便好!”谢阮无声的笑了笑,他其实也没有猜透自己这个小女儿为什么要跑来参加这种比试?
明明他从小纵着她,什么也不让她学,她拿什么与人比试?
“你呀,就是太心善。做自己不就行了,又何必管他人如何?来,喝口水润润嗓子。”秦氏端起一盏清水递给谢南乔。
“知道了母亲。”谢南乔接过水喝了一口,又聊起了其他事情。
跪坐在一旁的谢南宁瞅着几个大人聊的热闹,没有一个人关注他,悄悄从蒲团上踉踉跄跄的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