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每次,只要她一被嬷嬷们处罚,那个男人就必定会出现,偶尔他还会带些小玩意送给她,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拿一碟糕点同她一起吃。
他是她在深宫里唯一感受到的光,哪怕不知道他叫什么、是什么身份、长什么样子,但她还是想要抓住这微乎其微的光芒。
她甚至有些期待被嬷嬷们处罚,甚至还会故意做错事惹那些嬷嬷生气来罚她,只为和他见上一面,只有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还是一个人!
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她故意洗坏了嬷嬷的衣服,嬷嬷罚她去御花园修剪花草。
她头一次在白天见到那个男人,阳光大好,她总算有些看清了男人的长相,他有着一双极招人喜欢的丹凤眼,此刻那双眸子里盈着浅浅的日光,仿佛日月星辰夹杂在其中,朗目星眉,俊艳的不可方物。
他穿着银灰色的常服,肤色冷白,此时一衬,竟让他有了些病态的苍白,看上去也有些羸弱,只是那唇角却始终噙着一丝笑意,让人觉得深渊之外亦有光明。
他走到温缈身边,示意温缈和他一起坐在花坛上。
花坛里种植着娇贵美艳的牡丹花,男人异常皙白的皮肤和牡丹花艳丽的红色交织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秾艳瑰丽。
“我同你讲一个故事吧……”男人也没管温缈在不在听,絮絮叨叨的开了口。
思绪渐渐回笼,温缈缓缓睁开桃花眼,她盯着雁鱼灯里跳跃的火焰有了想法。
或许她可以将那个男人跟她说的故事加工改造一下,世家公子和侍女的凄美爱恋,一定是很博人眼球。
温缈挽袖提笔舔墨,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她文如泉涌,运笔如飞,“他本想许她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可是到了最后,失了天下也丢了她……”
小姑娘伏案疾书,满是认真,鬓间滑下一缕漆发,她也顾不得捋到耳后,只是盯着手中的纸笔,不一会儿功夫,一行行簪花小楷落于纸上,
又写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很晚了,温缈才恋恋不舍的搁下了手中的羊毫笔,她看着洋洋洒洒的几页纸,将它们平整的放在桌上,唯恐不小心晕染了上面还未干的墨迹。
想起还没有给这个话本起名字,温缈两只手扒拉着自己的小脸陷入了沉思。
《公子的全能小甜妻》?
谢俞棋的话言犹在耳,她如果再取个文雅的名字,保不准又要石沉大海了,倒不如用个大众能接受的名字。
温缈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又在书名旁边另起一行落下了“长安某”三个字。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柏舟”,只有“长安某”。
收拾完一切,温缈正打算熄灯睡觉,却敏锐的听见隔壁的房间传来细微的声响。
温缈凝了凝眸,隔壁住着大姐姐,以大姐姐的作息习惯,这个时候应该早早就歇下了,怎么可能发出声响,一股不安的心情在温缈心里发酵。
思来想去,温缈从一旁拿过一支簪子放进袖中,又托着书桌上的雁鱼灯起身去查看,她轻轻打开禅房的木门,一出门,便能清晰的听见大姐姐房中的动静,甚至其中还杂有男人沙哑的说话声音。
温缈吓得捂住了嘴,但不敢声张,唯恐里面的人听到了对大姐姐不利。有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温缈赶紧吹灭了雁鱼灯里的烛火,她顺势躲在廊柱身后,小心的探视着外面的情景。
有两个五大三粗、一高一矮的汉子正抬着大姐姐往院外走,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温缈视线内,温缈将灯放在地上,连伞也来不及拿,她拿手挡了挡雨,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那两个人似是早已规划好了路线,抬着谢容簌就要往后山竹林跑,温缈也顾不得会遇上怎样的危险,咬了咬牙就要跟上去,却瞅见了徘徊在另一条路上的沈贺。
少年撑着伞,在一条路上来来回回的走,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嘴里也是念念有词的。
温缈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三两步走近沈贺,来不及停下来和他细说什么,只得边拉着他走,边说:“沈公子,有歹人绑了我大姐姐去了后山竹林,你快帮我救救我大姐姐。”
沈贺听完温缈的话,眉间蹙起,隐约隐着不易察觉的怒气,他脚步明显加快了起来,只是虽是恼怒到了极点,还是不忘将手中的雨伞偏向温缈那一边。
“可有看见歹人的面容?是熟人作案还是不认识的人?不行这到底太危险了,六姑娘先回去找人,在下一人去追。”沈贺到底还是不放心温缈跟着去,毕竟也不知道歹人是个什么情况,贸贸然的追上去,终究还是不妥的。
温缈摇了摇头,显然不同意沈贺的说法,她努力迈着步子,紧紧跟着沈贺,“天太黑,我没有看清歹人的容貌,但想来不是熟人作案,很大可能是遇见了劫财劫——”温缈噎住了话,一个“色”字愣是没说出口。
世人注重女子名节,即便大姐姐嫁过人,已不是黄花闺女,可是若是遇见这样的事,也够被人诟病的。
温缈步伐快了起来,她必须得赶在今夜之前救回大姐姐,否则被歹人掳走,一夜未归的事若是传出去,便不好收场了,大姐姐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沈贺见拗不过温缈,也没在说什么,和温缈快步穿行在修竹翠叶间。
忽然小径的尽头分出岔路,两条路都都有被人践踏过的痕迹,一时竟辨不出歹人往哪边跑了。
温缈二话不说,挑了左边的那条小道,“沈公子,我去左边这条路,你去右边。”
沈贺抓住温缈的宽袖,面色焦急忧虑,“六姑娘,太危险了,你一介弱女子若是碰见了两个歹人怎么办?这样,我先去右边找,你回寺里找武僧过来帮着搜山。”
温缈不愿再耽搁,也不知这歹人到底存了心思,她此时回去找人来帮忙于她来说固然是最保险的,可是谢容簌却会因此多上一分危险。
温缈深吸了一口气,她笑靥如花,雨水映在她发丝脸庞,多是一种朦胧的娇艳,她红衣张扬热烈,竹**色中,宛如成精的山中妖魅,一颦一笑都足以令人颠倒。
她不知道她这样一张脸,有多危险……
美人裙下死,做鬼亦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