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客气了。”少年把王清月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关切的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锦帕,抬手朝她递过去,“郎君可要先擦一擦面上的血污?”
血污…
方才脸上感受到的湿热是血…
王清月的脸色又苍白一分,却强撑着没让自己露怯,用力握了握手,驱散手指痉挛般的颤抖,笑着接过对方递来的手帕。
“多谢郎君。”
陡然间产生的变故让在场的护卫惊出一身冷汗,差一点主子在他们面前遇险,若真是出了事,那后果没有一个人能承担得起。
众人久久无法回神,最先恢复正常的是晴空,还有狂奔而来的晴明。
“主子!”
“郎君可还好?”
两人一左一右围拢在王清月身边,晴明看到她脸上的血痕倏然瞪大双眼,涌上湿意。
“我无事。”王清月拿起手中的锦帕循着方才温热的触感擦拭上去,米色的绸缎立马沾染上一道鲜红。
“我来吧。”晴明含着泪从王清月手中拿过帕子,心疼地帮她擦掉脸上快要干涸的血迹。
“让郎君见笑了,我恐怕要先走一步,回去梳洗。”王清月此时没有多余的心力应付旁人,只能简单维持面上的礼数,“不知郎君家住何处,改日也好向郎君登门道谢。”
紫衣少年身边的随从已经取回旁边入地三分的长剑,用帕子小心擦拭好了递归少年手边。
少年随手将剑插进剑鞘,冲王清月道:“举手之劳,小郎君不必挂怀,来日有缘定能再见。”
说罢也不等回话,转身潇洒离去。
王清月见人离开松下一口气,伸手抓住晴空的手腕借了一把力。
她腿软了。
官差来时已经得知王清月是郡守家的小郎君,此时见她脸色不对也不敢冒然上前追问。
“留下一个人说明情况,我先回家整理一番。”
吩咐完,王清月转身不再看地上的尸/体,被晴空扶着离开现场。
走出老远,紫衣少年突兀地笑了一声,颇有些邪性。
“殿下笑什么?”随侍观他心情不错,出声询问。
“笑她、有趣。”明明怕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还强撑着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不想被人小瞧。
都说女子娇弱胆小,最见不得男子残忍狠厉的手段,她却一本正经地对他连声道谢,眼里看不出一丝厌恶,真是有趣!
王家女,果然有几分与众不同。
萧治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王姑娘是在赏菊宴,他随表兄表姐去处理一场闹剧,当时各家姑娘郎君都围在事发之地,只她一个远远地站在花丛边,游离于外。
当时他便想这小姑娘或许是个有意思的人物。
后来再见是在游湖的画舫上,表哥设宴游湖,他不想去太学听讲便跟着去了。
众人在画舫里吟诗作对附庸风雅,他觉得没甚意思,走到画舫围栏边,远远就瞧见她在一叶简陋的乌篷船上摸荷花。
是的,摸。
怜惜的动作像是风吹拂过花瓣一样温柔。
能受邀赏菊宴的女子无一不是官家出身,家中多少有些底蕴,就算是没有太大的权势,也该不缺银钱,何至于要她一个女子去租借简陋的小船游湖?
两次见面均勾起萧治的好奇,这可不多见。
于是他派了身边的人打探到她的身份,是王家的长孙女。
不是旁的什么不知名的王家,是王珏所执掌的王氏。
王珏此人成名已久,萧治自然听过不少关于王珏和王家的传言,例如王家两个女儿颇有才名,家风极为清正之类。
洛京第一世家的姑娘,行事没有一丝该有的排场,属实出人意料,也莫名让萧治觉得有意思。
当然,也仅仅是有意思而已。
后来没什么机会遇见,萧治便渐渐忘了有这个人,直到女子报名童试的消息传遍洛京,王清月这个名字才再一次进入萧治的耳中。
她的名字伴随着这样一个消息,萧治居然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心里隐隐想着她就该是这样一个事事特立独行的人。
萧治不知道也不在乎王清月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王珏,他只是单纯地对她有些好奇。就像是金子堆里混进一颗珍珠,便想知道这个珍珠和金子的内里有什么不同。
奈何这颗珍珠掉进金子堆里便不见了踪迹,寻常根本听不到她的消息,只是这一次萧治没有将她淡忘,反而加派人手紧盯她的行踪。
最后手下有人看见她上了家里南行的马车,洛京自此再无她的音讯。
她远行了!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萧治敢打赌整个洛京没有一位姑娘有她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况且她根本没有必要离开洛京的富贵窝。
没过多久江南一带出匪患,地方连连向朝廷上书,长安王派手下副将前往江南处理此事,萧治决定一路随行。
长安王总掌大晋过半兵力,萧治作为世子未来本就要接手父王的权柄,此时随军出行一来积攒经验,二来也可以挣得一份军功。
谁知,一到江南还未有所行动就遇上这么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
前脚刚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飞奔而去,后脚就瞧见她远远跟着紧追不舍。
没多久一行人就返回来再次从他面前经过,萧治谢谢打量着他们这行人,猜到她刚才是去追歹人,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未等他想明白,被押送的人突然挣脱桎梏,萧治便知不妙,拔出腰间长剑注入内力朝着她身后的方向掷去。
果不其然,那歹人径直奔着她去了。
所幸人未至,剑已到!
利刃封喉!
萧治看她转身,恶意地猜想着:她会哭吗?不知道哭起来好不好看。
但她只是僵在原地,木愣愣一副震惊到不知所措的模样。
雪白的面颊上横亘一条夺目的艳红,极具瓷器冰裂破碎的美感,萧治心神微动,快步上前和她有了第一次交谈。
………………
王清月回到家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她知道那人敢当街行凶是死有余辜,只是她需要时间去适应直面死亡时的激烈情绪。
齐君行听闻她遇险,急匆匆回了家,看她毫发无损地坐在椅子上不言语,提着的心才稍稍落下,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抚过她的头顶。
“让爹爹担心了,我没事儿。”
齐君行动作一顿收回手:“没事儿就好。今天的情况我听人说了,本不怪你,但有一句话你得记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下次遇到这种事,要时刻谨记提防小人,保护自身安全。”
见义勇为没什么不好,况且她身边跟了足够多的人,不算冒险,哪怕后来歹人突然发难也不是她的过错。
于理,齐君行找不到一丝训斥她的理由,唯有让她更加小心提防。
于私,他深感惊惧,满心后怕,恨不得日后让她避开一切可能带来危险的事端。但这样的观念不符合他们两人的处事原则,所以齐君行一个字都没有说。
“我知道了。”王清月认真点头,“今天多亏一位武艺高强的郎君出手,才让我躲过一劫,可惜当时我却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希望如他所言,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
齐君行听她主动提起那位郎君,目光闪烁了一下,拿不准她是只有感恩之心,还是掺杂了别的情愫,便旁敲侧击地问道:“那位郎君相貌如何?”
“相貌、极好!”王清月很快给他一个大大的肯定,“我还从未见过比他容貌更出众的人。”
“或许是你平日见得人太少了。”
“才不是。我不常出门不代表我没见过相貌出众的人,别人暂且不提,就说哥哥也是难得的俊俏少年郎,今天我所见那人生得颜色比哥哥还要好一些。”王清月十分正经地和齐君行掰扯起那位紫衣少年的容貌。
“在你心里,比你哥哥更甚?”齐君行听她拿大儿子和那人作比,率先想到的不是那人究竟长得多好看,而是在她心里那人似乎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
“嗯。”
看着她认真的神色,齐君行忽然笑问:“那聘他做你的夫郎如何?侧夫或者、正夫?”
“啊…?”王清月被跳跃的话题问懵,脑子却诚实地随着齐君行的话运转,开始考虑起把人娶回家的情景。
住脑!夸人相貌就夸人相貌,怎么还开起小差来了?
王清月狠狠唾弃自己一把,尴尬对自家爹爹笑道:“我还小,成亲的事暂时不考虑吧。而且人家觉得我是个小郎君,对我没那个意思。”
“他有没有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王清月飞快打断自家爹爹后面的话,她怕再聊下去她爹当了真,回头真给她定门亲回来。
“没有就算了。等你及笄总是要议亲的,若是可以,我和你娘都希望你日后能娶个心仪的正夫。”这样日子才会过得顺心,过得长久。
“会的,我娶的一定会是我喜欢的。”不喜欢的她绝对不耽搁人家。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已经在努力了。
齐君行倒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只当她在附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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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笔下的男主多少有点bing、娇不娇的得看我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