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是不知道李义府此时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得吐血。
王子安这狗东西有钱,鄙视我也就算了,你一个穷得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的穷光蛋,也看不起我?
王子安环顾了一眼薛仁贵,王玄策和席君买等人。
“你们几个呢,也是这么认为的?”
薛仁贵和席君买沉吟不语,王玄策一脸认真地道。
“我觉得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王子安一脸鼓励地冲他点了点头。
这可是未来要一人灭一国的传奇英雄,他很想知道,这位到底有什么高见。
“我觉得当今陛下英明睿智,师父也是学究天人,智慧如海的人物,想来绝不会犯这等粗浅的错误,所以,我认为此举必有深意……”
王子安:……
啊,这——
王玄策啊,王玄策,亏我还以为是位浓眉大眼的硬汉子,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王玄策。堂堂的七尺男儿,须眉丈夫,怎么能学人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巧言令色?
来啊,继续,不要停!
看着这位浓眉大眼,一脸英气的师兄,李义府人都傻了。
这货看起来一脸刚正的样子,想不到比自己都会溜须拍马——
危险!
“师兄果然高见!”
李义府毫不犹豫的坚决跟上。
在讨先生欢心方面,我李义府从不弱于人。
见自家师父微笑颔首,目光柔和,充满了鼓励。
王玄策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瞬间就来了精神,连头脑都变得越发灵活起来。
“所以,徒儿大胆推测,这一定是陛下和师父故意之举,那么陛下和师父为什么要借机把这印刷术流传出去呢?想来一定有更加高远的谋划,能得到更加长远巨大的利益……”
王玄策这么一说,马周和李义府不由眼睛一亮,露出深思的神色。
“而对一国之君来讲,还有什么利益,比解决国库空虚更加重大,更加长远呢……”
听到这里,马周忍不住眼睛一亮,一个念头瞬间划过脑海,猛地一拍大腿,脱口而出。
“长治久安!”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长身而起。
“天下教育,受制于师资,也受制于书籍。如今天下,书籍昂贵,一书难求,多少家境贫寒的士子,欲求一书读而不可得!想当初,我为了读书,四处求告,星夜抄录,而有了这印刷之术则不然,一旦各大书坊有了这印刷之术,书籍的价格必然迎风而降,早晚有一日,会如同大唐晚报一般,寻常百姓,也可以负担的起。”
马周走马灯似的,来回踱步,本来有些黑瘦的脸颊激动的都有些发红。
“如此一来,天下书籍众多,而价格低廉,天下像我和义府这般生活穷苦而欲求学者,或许就能得到读书的机会,读书者多,则天下人才层出不穷,天下人才层出不穷,则朝廷再无人才匮乏之忧。到时候,朝堂之上,人才济济,陛下圣明,何愁天下不长治久安!”
说到这里,马周猛地停下脚步,冲着王子安长揖到底。
“陛下目光长远,高瞻远瞩,可敬可佩,然先生为天下苍生,视名利如浮云,偷偷放出印刷术的壮举,更是可歌可泣,比古之圣人,亦不为过!学生马周代天下能读上廉价书籍的贫寒士子,多谢先生的大恩大德——”
啊,这——
是这样吗?
王子安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我能告诉你,其实我就是觉得,其实我就是为了读书方便吗?
虽然自己让人写了几本书,又是《隋唐英雄传》,又是《三国演义》,又是《西游记》,看起来很热闹,也很火爆,很受大家的欢迎,其实只有自己知道,自己读起来,到底差了多少意思。
都是自己以前看过的书,三刷四刷的有什么意思?
看书,当然要越新鲜的越好!
经过前世信息泛滥时代的洗礼,他明白一个基本的道理,一枝独秀不是春啊。
只有让大家都动起来,自己才会有层出不尽的好书读。
自己的几本书,最多就是一个示范的作用。这可是一个精英教育的时代,他相信,就凭现在这个时代读书人的水平,只要自己给他们开一个头,给他们捅开一扇窗,让他们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写,让他们知道,写原来也可以赢得极大的声望,获得丰厚的报酬,自然会有大批的优秀作品紧随其后。
到时候,自己还怕缺书读吗?
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有啥意思?
真当自己喜欢当大自然的搬运工啊?
不,我只愿意躺在大自然的美腿上欣赏风景——
古之圣人啊,王玄策给的这顶帽子有点大,王子安觉得,自己这么实诚的一个英俊小郎君,这样的名头不能愧领。
所以,他干咳一声,一脸认真地摆了摆手。
“没有,没有,别瞎说,我就是喜欢看故事书而已,读书的人多了,写书的人多了,我这不就有了消遣的闲书读了嘛——”
这话一出口,连云淡风轻,不怎么喜欢搭茬的云虚子都快看不下去了。
“侯爷,这天下间的读书人,谁能有侯爷这般写的故事的水平?”
“先生,学生知道您高风亮节,喜欢韬光养晦,不愿意沾染这世俗名利,但您找的这理由也实在是,实在是太儿戏了吧——”
马周哭笑不得。
你这是拿我们当傻子呢——
王子安:……
人间信任呢!
为什么我现在想说点真话就这么难……
王子安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打住,这话别乱说哈——”
心中却是暗自思量,等开春之后,自己盘下来的那个造纸作坊,必须扩大规模了,嗯,还可以顺带再多吞并几家。
你们愿意印书就印书好了,我来给你们提供纸张。
咱就是这么体贴入微,善解人意!
夜色越来越重,云虚子毕竟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守夜,起身告辞,在清玄子的搀扶下,回去休息了。薛仁贵还想继续留在这边,被王子安也给打发走了。
大过年了,不守着怀孕的媳妇,在我这里浪什么浪?
武则天小丫头,大概是第一次在外过年,表现的很安静,跟只乖巧的小猫咪似的,就守着王子安身边,不愿意挪动地方。
王玄策,席君买,马周和李义府四个光棍汉子,倒是过得洒脱,就守在客厅里坐在,一边喝着美酒,一边聊着闲篇,静等午夜的到来。
终于,长安城头传来悠扬的钟声,远处的更夫也响起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号子。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再次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烧的气味。
贞观三年终于来了!
望着自家院子里,准时升起的四座巨大的热气球,王子安不由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笑意。
这份礼物,就问你们感不感动,惊不惊喜!
大唐的姑娘们,请尽情地享受这一份来自千年之后的浪漫吧——
他自得其乐地欣赏了一下,便美滋滋地回房了。
只是在回房之前,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点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
想了一会没想起来,便被他抛之脑后了。
咱就是这么洒脱的性子,不纠结!
等回到客厅里,发现,武则天已经蜷缩在座位上睡着了,他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轻轻地把小丫头给抱起来,或许是搬动的动作过大,惊醒了小丫头。
她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缩在师父怀里,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王子安没有注意到,小丫头本来微微蹙起的眉头逐渐的舒展,嘴角挂起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王子安小心翼翼地把武则天放在客厅一侧的卧榻上,又扯过一条棉被,小心的给小丫头盖起来。
当初从李世民哪里弄来的棉花数量其实不多,做了一条军大衣,剩下的都让他给自己做了几床棉被。
虽然自己精美的西域毛毯,漠北皮裘,四川织锦,但睡觉的时候,自己还是喜欢盖一层棉被。
穷日子过惯了,就喜欢那种被棉被包裹的感觉。
看她睡得香甜,这才转过身来,继续守夜。
打麻将,是不能打麻将的,但可以打牌啊。
“会打保皇吗?”
王子安拿出四把扑克,兴致勃勃。
打保皇?
王玄策,席君买,马周,李义府齐齐地摇头,王子安顿时就放心了。
就知道你们不会。
“那好,我们打保皇吧!”
王子安顿时来了兴致。
当即招呼几个人开始打牌。
苏苏姑娘照例,搬个小凳子,依偎在他身边,托着下巴看。
……
就在王子安跟王玄策几个人,开心地打着保皇的时候,长安城里不少同样在守岁的人们,无意间抬头一看,顿时诧异地张大了嘴巴,惊呼出声。
只见长安候府的方向,空中忽然缓缓升起四个盛大的火球,汹汹的火苗在高空中闪动,火光下面,还凭空浮现着一排排莹莹发光的大字。
不少人好奇之下,连起来一读,发现前面两个,竟然跟自家大年三十买的那种叫春联的楹联一模一样。
一副是: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
一副是: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如屠苏。
这两幅春联凭空漂浮,荧光闪闪,历久不散,此情此景,已经无法用常理解释。
那闪动的火苗,还好说,毕竟前几天已经见识到了那个忽然升起的巨大热气球,可这空中带着莹莹绿芒的几排大字怎么说?
恐怕只能用天降洪福来解释了!
一些读过书的达官权贵还好一些,只是心中惊疑不定,一些寻常的百姓,早就跪在自家刚刚贴在门框上的春联连连磕头了。
这春联买的太值了,这是天官赐福啊!
好兆头——
前面两个楹联还好解释,可后面那两对巨大的火苗之下挂着的,这几排大字,到底有什么玄机?
莫不是上苍要传达什么了不起的寓意?
仔细分辩,却似乎是两首精妙的小诗。
左边一首。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字体轻灵俊秀,神韵天成。
但这到底是什么字体?
要说起来,大唐的夜生活也实在是太匮乏了。
一到晚上,除了天上繁星,就是零零散散的灯光了,除此之外,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夜色,但也正因为如此,长安候府上空的奇观,才显得各位的引人注目,想让人不注意都不可能。
“灵飞经小楷——”
听着自家孙女的询问,孔颖达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话刚说完,他就反应过来,神色间有些讪讪,借着喝茶的机会,躲开了自家自己宝贝孙女亮晶晶的目光。
“这又是王公子的手笔?”
望着空中那首精致艳丽的小诗,孔灵儿目光之中已经是一片痴迷。
真是好诗!
好字!
“真好啊……”
声音已经有些绵软痴缠。
孔颖达:……
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花茶,孔颖达微不可查地骂了一句。
“这个混账东西……”
“祖父,你刚才说什么……”
孔灵儿刚才一时失神,没有听清楚自家祖父的话语,孔颖达顿时连连摇头。
“啊,我说,写得真好——”
孔灵儿脸上顿时露出兴奋的神色。
“那是当然,这可是王公子写的——祖父,您看旁边那一首——”
孔颖达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说,我早就看见了,可我的傻孙女哦,你可知道人家这是写给谁的?
但脸上还是露出宠溺温和的笑容。
“看到了,也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此时,孔灵儿已经情不自禁地低声吟诵起来,清脆柔婉的声音,在夜色中徘徊低徊,有着别样的韵味。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字体典雅遒丽,又是一种焕然一新的神韵。
“祖父,这是什么字体?”
“启功体……”
孔颖达此时已经有些认命了,还能怎么滴啊?
真是造孽啊——
宿国公府。
身体不好的孙老夫人已经睡下,程颖儿正父亲和两位哥哥,以及高福,老耿等几位府上的老人,一起守夜。
忽然,坐在她身边的程英忽然一声惊呼,然后伸出蒲扇似的大手,用手扯了扯她袖子,险些把她给拽个跟头。
她有些狼狈地站直身子,看着自己这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