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史塘支支吾吾的，还总是偷偷去瞥坐在旁边的雷队长，似乎不知道有些话适不适合在从外地来的同事面前说。雷队长分开交握的双手，左手拍了两下史塘。
“只是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那12个人是不是全部。水库里的存水还有很多，清空的话对下游的影响会不小，可能还会造成财产损失，所以水库那边不同意放干水。而且还要预备着秋季干旱。所以我们派了几个蛙人下去探查，就目前来看不是很乐观。”
“不乐观的意思是？”
“我们的同事在水库里发现了一些不完整的骨头，法医正在调查。如果那些也全都是人骨的话……这个案子的恶劣程度可能就会超出我们的想象。”
如果全都是如吴奇那样“完整”的尸体，还可以认为是前阵子的台风受害者，但如果是白骨可能会牵扯到更久远的案子。就算都是意外事故，甄别这些遇难者的身份就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但若涉及刑事案件，后续的问题就会更多。
12具遗骸性质已经极其恶劣，若再填几具白骨，恐怕上面就会更加重视。到时候林青和钟子期可能不会是唯一一组从外市来协助调查的警员，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从更多的地方赶来，到时候安抚死者家属又会是一件让人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们可以去看看遗体吗？”
钟子期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林青还在看雷队长给他们的资料，资料很厚，里面记录的内容很多，但真正具有侦查价值的信息却又少之又少。资料上面写着根据吴奇的遗体判断，死者应该是在死后被投入海中的，鼻腔内没有淤泥，体内肺脏遗失，跟着遗失的还有心、肝、肾等重要的人体器官。死亡原因应该是腹部的刀伤，贯穿大肠。和剖开遗体取出脏器时使用的刀具不是同一个，虽然歹徒试图掩盖刀伤，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今天已经很晚了，史塘去送两位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可就要辛苦两位跟着我们东奔西跑了，就当今晚是最后一个平安夜吧。当然，你们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西方的节日。”
史塘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走到会议室的门口将门打开，然后站在那里等着林青和钟子期。钟子期偷偷地捏了捏林青的胳膊，林青只好合上资料也站了起来，顺便把资料整理好装进了背包里。
“本来今晚应该给两位接风的，但两位也知道现在这个状况不适合。等案子结束以后，我们再好好喝一杯，交流交流经验。”
“不用客气，我们是来查案，不是来旅游，这点还是很清楚的。”
两个人跟在史塘走出会议室，然后又跟着他走进了渠滨市刑侦科的办公室。里面像是正在经历一场战争一样，每张桌子上都堆满了资料，所有的白板上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到两个人走进来，那些正在工作的同事纷纷抬头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把林青和钟子期带到这里来是因为和他们一起来的夏溪正坐在那里，由一群忙着工作的同事照料着。
夏溪像个做错事等着老师批评的孩子一样坐在一张警员的桌子前，双腿并拢，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头低得老深。脚倒是不太老实地点着地，像是在画圈圈，嘴巴也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林青知道，这么多人的地方，还都是警察的地方让夏溪很不自在。
“夏溪，走了。”
听到林青的声音，夏溪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嗖的一下跑到林青的身后躲了过去，两只手紧抓着林青的衬衫，一双眼睛里竟然还噙着夸张的眼泪。史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而刚刚那些还在偷偷看着热闹的人，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四个人，还不忘互相用眼神交流，仿佛是在问刚才有没有人欺负过那个“孩子”一样。
“他……就是有点认生。”
“呃……啊，那我送你们去酒店吧。”
抓着林青的夏溪手上的力气加重，甚至把林青窝进裤子里的衣角都扯了出来，肩膀还一耸一耸地抖动。
“您看他这个样子还是算了吧。我们认识路，可以自己找回去。”
“哦……哦。”
就这样夏溪一路躲在林青的身后，还不让钟子期走到自己的身边，要求他跟在自己的身后，就这样一路走出了警局，走进了酒店客房才松开了那双手。
“哈……”
像是憋了一路的气，夏溪重重地呼出长气，整个人大字型的倒在床上。
“有什么发现吗？”
林青问夏溪，毫不顾忌刚刚还一脸委屈模样的夏溪现在是否缓了过来。
夏溪的脸就像是变脸似的换了个表情，刚刚还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依旧盯着天花板，白色的灯罩里面有许多陈年的飞虫尸体，把原本还算明亮的灯光都遮得暗了下来。
“水库那边好像不是很合作，每天蛙人工作的时间只有1个小时。从里面取出来的遗骨初步分拣出7个人，死亡的年份都有些不一样，而且遗骨的损伤程度也不小，他们说是有被动物噬咬的痕迹。”
“还有别的吗？”
“喂，你以为我和你们一样专业嘛？我怎么知道哪些是你们需要的情报，哪些是不需要的啊。而且，他们怎么可能在我面前说那么多嘛。”
夏溪从床上弹坐起来，两条腿不安分地踢着虚无的空气，一脸抱怨。钟子期看着这幅景象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就没玩会手机吗？”
“你怎么还想让我知法犯法啊？子期你管管你家队长，跑到别人地盘就开始不守规矩了，平时看我看得那么严。”
夏溪的手机里面有什么，林青最清楚，问这句话的意图也如司马昭之心。
“知法犯法？当初贪玩的时候怎么就不多想想这句话？”
“你你你！我只知道那个雷队长有问题。他有一个加密邮箱，但都是门外汉的手段，根本都不需要我出手。他给一个在国外注册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里面就一句话——来了一头黑牛和一只白狐。”
夏溪指了指林青，又指了指钟子期。
“夏溪你完全被无视了啊。”
钟子期似乎对自己新得的外号很满意，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话说回来，你们就这么把我骗出来，我连一点准备都没有，今晚洗澡都没衣服换了。”
“正好，我们去逛街，给你买几套换洗的衣服。”
完全不像是林青会说出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夏溪的眼睛瞪得圆溜溜地，一脸不可置信。但很快，脸上的表情又换做埋怨。
“你怎么不把筱实叫上啊，有她在就好了。”
“还没说你呢，你以后少给她帮忙。”
“切，我才不听你的呢，大黑牛。”
夏溪对着林青做了个鬼脸，随后从他带的唯一一个行李，口罩盒里取出一只新的口罩换上。
“你们俩都带了吧？就不需要剥削我这个普通老百姓了吧？”
钟子期也从行李箱里取出新的口罩，又递给林青一只。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不觉得这次的流感好像有点严重吗？我听说警局附近的小饭店也有人得了，还是全家都得了。”
“所以才叫你戴好口罩。”
“哼，我比你想得周到，我还带了酒精消毒湿巾和免洗消毒液。”
夏溪拍了拍背在身上的包。
“如果你的那些宝贝也都带在身上，我就奖励你今晚可以吃一盘小龙虾。”
“你明知道没了它们我连觉都睡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