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程殊在一处地方停住了脚步,白偌也停了下来。
这里是山顶的位置,却并不陡峭,算得上平坦。
溟舟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好像是红衣女修死去的地方。
沈程殊背对着白偌,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那里。
白偌怕惹他不悦,一动不动的站在他身后。
过了很久,直至星辰点缀在墨蓝的天空上,沈程殊这才转过身来。
他像是在缅怀什么人,溟舟想着,心中陡然一跳,莫非此时红衣女修已经死了?
一柄木剑瞬息之间便飘到白偌面前。
木剑落到白偌脚边的位置,这是要让她御剑的意思吗。
白偌站了上去,剑身稳固,不需要她费力去控制。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二人离开了山谷,大约也是为了照顾白偌所以飞的比较慢的缘故。
城镇上的灯笼亮着暖色的光,在风中微微晃动。
白偌想要将剑还给沈程殊。
“你留着防身。”沈程殊并不在意。
白偌不好再麻烦沈程殊什么,小声说道:“不知恩人姓名,恳请恩人告知白偌,白偌他日定当奉还今日恩情。”
沈程殊过了一阵才淡然道:“姓沈。”
白偌不明白他为何要等一段时间才回答他,溟舟觉得沈程殊刚刚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莫非沈程殊之前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白偌朝沈程殊离去的方向郑重的行了跪拜之礼,膝盖上的伤口裂开了,鲜血顺着地上青石板的裂缝流淌,疼的她龇牙咧嘴。
一瘸一拐的站起身来,视线中早已没有了沈程殊的身影。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是家族的人找来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中年男修皱着眉头。
白偌有些头晕眼花,如实讲了这些时日的经历。
溟舟发觉白偌的出身可能不简单,虽说是旁支而且还是庶出,但看着此地的建筑和衣着,莫非是出身绾海院的那个白家。
倒也算是有来头。
男修不觉得白偌是在撒谎,毕竟她身上确实残留着不属于她的强大灵力,也就将她带了回去。
白偌住在一个偏远僻静的小院子里,同住的还有另两个男孩子,不过都是别人家送过来养的,与白偌不同。
有的普通人家若是出了修炼资质还不错的孩子,有时会送到实力雄厚的家族中去,毕竟对于没有修士指导的普通人而言,想要考入宗门绝非易事,但若是被宗族势力挑中,虽说要改名换姓,与自己的家庭再无瓜葛,可好歹也进入了修士的大门,更何况还有宗族庇护,不会任人宰割。
这两个男孩都是因为实力不够而没有入选此次的历练,也算是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三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关系不远不近。
白偌好歹有着白家的血脉,可以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就算如此,女扮男装,生活上仍旧多有不易之处。
另外两个人或多或少嫉恨白偌,不论是出身还是资质,白偌也是心知肚明,只想着有朝一日能脱离家族。
可这谈何容易,宗族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留在这里,又不是直系嫡出的孩子,爹娘宠爱,不忍他们难过,想另拜师门的话,有时拗不过也就同意了。
白偌不同,得到宗族的教导和庇佑,就要留下来壮大宗族的势力。
道理她也是很明白的,虽说修炼枯燥艰苦,可她也只能一直坚持着。
此次损兵折将,算起来是带领他们的客卿大意所致,倒也没有人将白偌怎样。
溟舟俯瞰着白偌处理伤口,觉得她和沈程殊之间的因果应该不会就这么了结,十有八九是她之后偶遇机缘,拜入青砚宫门下。
同住的那两人不知怎的听闻了此事,回到院子虽说不敢明面上说什么,却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摆在明面上的嫉妒,白偌早就习以为常。
伤好之后,白偌的生活恢复了日夜修炼的常态。
溟舟光是看着白偌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都觉得憋闷,更何况是年少的白偌。
虽说丹药让白偌看起来是个男孩子,但白偌爹娘又岂能弄到什么好的丹药,不过是做做面上功夫,改变一下声音面容什么的,本质上还是女孩子的身体,白偌这些年过的谈何容易。
有的时候,夜色漆黑如墨,白偌盯着屋顶,心中有一些懵懂的念头。
溟舟看着白偌,突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觉得白偌莫不是喜欢上沈程殊了吧。
溟舟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白偌年纪尚小,怎么懂得什么是爱,顶多是抱有感激之情,应当是极为纯粹的情感才对。
更何况,溟舟的直觉告诉他,这二人间的因果没有这么简单。
虽说拜入青砚宫门下,与沈程殊相处之后,这份情感可能会发生变化,但溟舟觉得事情并不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这原本就是溟舟的记忆,他会有这种感觉并不奇怪。
?
画面逐渐起了雾气,回到了那个夜色中亮着灯笼的小镇,白偌和沈程殊刚刚分别的时候。
白偌跪在地上,沈程殊转身离去,一眨眼便消失在白偌的视线之中。
沈程殊没有回天澜宗,而是来到了一个被重重阵法守护的地方。
阵法严密,溟舟都觉得有些惊诧。
这应当是沈程殊亲自设下的阵法,只是不知是为了守护什么。
眼下已是黑夜,阵法内部却是白天。
一望无际的梨花树林,白色的花瓣随着微风落下。
是美不胜收的场景,可在阵法中心的地方,花瓣翩飞,落在了一座墓碑之上。
溟舟呼吸一滞,睁大眼睛看着墓碑上的字。
璃月之墓。
这是——
溟舟心中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情感,难受的喘不上气。
这是他一直寻找的红衣女修的名字。
但是她为什么死了?
溟舟只得是按耐住心中的情感,继续注视着下面的场景。
以为沈程殊会说些什么,一般看望已逝之人都会讲点什么,希望另一个世界的人可以听到。
但沈程殊无言,只是轻轻拂去墓碑上的花瓣,注视着手中半块染血的玉佩。
玉上断裂的残月红的有些刺眼。
沈程殊对着墓碑坐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墓碑之下已然是一具白骨。
阵法中一直是白天,大致过了两日,沈程殊这才离开。
溟舟皱了皱眉,他觉得沈程殊的表现有点奇怪。
应当不是所爱之人,溟舟这样想着,他感觉沈程殊和璃月的关系更像是家人,而非爱人。
离开阵法之后沈程殊便回了天澜宗,途中并未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