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艾明明说这个很好看,”江淮喃喃自语道,“他骗我?”
陆无祟站在他的旁边,他也一直没发现。
此时,屏幕上,男女主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女主侧着身体,背对着那男主。
江淮:……这种相顾无言的状态,这莫名的熟悉感。
万籁俱静之中,男主忽然伸出手,将女主揽入怀中。
在女主强烈的反抗当中,他制止住了女主的手,轻声道:“别动。”
江淮冲着男主道:“人家都不愿意,你好过分。”
陆无祟:……
他怎么看着这女演员是半推半就呢。
虽然这个男演员长得不怎么样,但是撩拨人的能力感觉……还行?
要是把这个方法,用在江淮的身上呢?
不过看江淮这个反应——还是算了吧。
屏幕上,男主对着女主,眼神十分的深邃,又是一个慢镜头和一首暧昧的曲子。
男主对着女主低下头,作势要吻。
江淮起先还认认真真看着。
但是他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忽然间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无所适从起来。
陆无祟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红了。
他的眼睛忽然一眯。
看来也不是完全不懂。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女主偏过了头,男主的吻落空了。
江淮紧绷着的呼吸也放松了点。
男主道:“我们已经结婚了,这种事情是夫妻之间的义务,迟早要经历的,没必要装矜持吧?”
女主咬着牙,没有说话。
陆无祟意识到了什么,看向电视的右下角。
右下角,写着电视剧的名字--契约的爱。
陆无祟:“……”什么东西。
眼见江淮是不可能靠自己发现他了,陆无祟清咳了一声。
江淮被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他。
他在看清是陆无祟后,整个人手忙脚乱起来,连忙去找遥控器。
陆无祟淡淡提醒他,“在你面前的桌子上,右手边。”
江淮:“……”他是不是有超能力,为什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江淮摸到遥控器之后,就抓紧把电视给关了。
陆无祟道:“怎么不看了?”
江淮脸色已经红透了,呆滞了半天。
他刚刚看电视上的男女主险些接吻,脑中却忽然浮现出来了陆无祟吻他。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陆无祟见状,眸光闪烁了起来,缓缓朝着江淮的方向逼近,眼神有隐藏着的几分热度。
“是感觉到了什么?”
江淮后退了半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的眼神居然还是纯真又懵懂的。
清澈的能看清他眼底的茫然。
陆无祟这几天其实已经很累了,可是在看见江淮之后,身上的疲惫在瞬间化为无形。
江淮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忽然踉跄了一下。
陆无祟连忙伸出手,帮他稳住了身形。
江淮没能跌进他的怀中,而是跌坐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他抬起头,雪白的脸上散落下来几绺头发丝。
他的头发不长,软趴趴的,有点偏棕色。
这样的发色显得他的脸更加白皙,许多人在看见他的第一面,都以为他是染的头发,其实是天生的。
陆无祟喉结滑动,捏住他的下巴,动作轻挑又克制。
他缓声道:“小笨蛋。”
江淮:“……”
再叫就急眼了,谢谢。
晚上,在睡觉的时候,江淮破天荒没侧过身去睡,而是仰躺着,时不时往陆无祟的方向看一眼,欲言又止。
陆无祟也没睡着。
只要是江淮不睡,他就没办法把江淮给抱过来,而没有江淮在怀中,他就睡不着。
所以他其实是在等江淮睡觉。
但是这个小笨蛋可能是受了电视剧的刺激——虽说陆无祟也没搞懂他受的是那方面的刺激,不过看样子确实是受了刺激,并且还不小。
所以一直不睡觉。
就在陆无祟快等的不耐烦,准备直接伸手把他抱过来时,江淮终于说话了。
他问:“你睡着了?”
陆无祟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江淮略微的恼怒,“骗人,你明明没睡。”
陆无祟:“嗯,骗你的。”
江淮:“……”
被逗久了,他已经快没脾气了。
独自气了一会儿后,江淮才又开口道:“今天你也看电视了……对吧?”
陆无祟闻言,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江淮接着道:“你知道,那个夫妻之间的义务,是个什么东西吗?”
陆无祟:“……”
这次,陆无祟彻底沉默了下去。
江淮见他许久都没动静,有些好奇地看向陆无祟的方向。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问出口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私.密的话。
因为他根本就不懂。
可是陆无祟的沉默,更加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再次问道:“你是不是也不懂啊?那管家会懂吗?实在不行,等唐叔叔回来,我问问唐叔叔……”
“以后你会明白的。”陆无祟打断了他。
江淮有些疑惑,“为什么以后才能明白?现在不行吗?”
陆无祟:……因为现在明白了,就要出事了。
其实对于江淮能不能理解之间的感情这件事,陆无祟并不是特别的着急。
一来江淮的手术还没做,二来,他自认为江淮在他的手心里,哪里也去不了,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和江淮耗。
但……不着急不代表不想。
江淮有些生气了,他觉得陆无祟在跟他兜圈子,气鼓鼓道:“不说就不说。”
陆无祟见他不依不饶,一顿:“真想知道?”
江淮也一顿,直觉告诉他,陆无祟的话中有陷阱。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陆无祟道:“今天教你点入门版的。”
江淮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道:“什么入……”
没等他把话说完,陆无祟伸出胳膊,把他拽到了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
江淮在他的眼神当中,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情绪。
——那是陆无祟每次亲他之前,眼眸都会比平常多许多的热度。
是一种迫切、爱.欲,以及克制交织出来的复杂的感情。
陆无祟抵住他的头,与他呼吸交织,语气暧昧。
“还记得我上次怎么帮的你吗?”
明明他没有特指出来哪一次。
可是江淮迟钝的脑袋,这在一刻福至心灵,竟然理解了他说的是什么。
陆无祟亲了亲他的脸,语气从容不迫,“这次换你来帮我。”
“帮完我就教给你,什么是夫妻之间的义务。”
当天晚上,过了还没一个小时,江淮就后悔了。
他忍住了摇摇欲坠的泪,语气中带着哭腔,小声抗议道:“你不要咬我嘛……”
“我觉得我不想知道了。”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陆无祟!我讨厌你!”
回答他的,只有陆无祟密密麻麻的吻,还有迫切的、洒在他的脸上的呼吸。
以及他说讨厌陆无祟时,被陆无祟忽然咬在耳朵上的疼痛感。
第二天,江淮赖床到日上三竿。
其实他今天是有课的,可是他太累了,根本不想去上,反倒是陆无祟——一大早就起床去上班了。
直到管家上来敲门,说老师已经到了,江淮才收拾收拾下去。
上课的时候,老师就看见他画画的姿势有点别扭。
不是有一点别扭,是太别扭了。
他的右手好像根本使不上力气。
老师皱眉道:“你的手是受伤了吗?”
对于演奏家也好,画家也好,一切以手为生的职业人,都会特别爱惜自己的手。
有些人甚至会给自己的手上巨额保险。
江淮的手虽然还够不上巨额保险,但说不准未来的某日,他这双手的价钱就会成倍翻涨呢?
老师对于江淮不爱惜自己手有些生气。
然而,在他的询问之下。
——江淮的耳朵,却奇怪的红了起来。
他结结巴巴,看上去还有点委屈,含泪道:“没有受伤。”
是手酸了,所以今天没有力气给他使。
老师看他的样子,还想再询问一番,却在这时,看见了江淮耳朵上的伤痕。
……是一枚新鲜的牙印。
老师明智的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江淮可太委屈了。
他觉得陆无祟这个人太讨厌了,讨厌到了极致,他马上就要忍不下去了!
明明说要教给他夫妻之间的义务是什么东西。
可是把他都欺负完,让他的手酸的要死之后,都一直没告诉他夫妻义务究竟是什么。
但是,让他再去问一遍的话,他也没有那个勇气了。
晚上,江淮下课吃完饭之后,又在床上把自己给裹成了蚕蛹。
而陆无祟对于他这种耍小性子式的冷战模式,基本上已经摸熟了,知道他会怎么做。
无非是不说话,装哑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陆无祟承认,他这次确实是有些没控制住。
不过江淮也有冤枉他的地方。
夫妻之间的义务,他明明都教给江淮了,只是没教彻底。
而且他也帮江淮了,按理说算是两两相抵。
怎么江淮还生气了呢?
陆无祟从江淮的身后,发现他这次有了进步,真的把自己给裹得无懈可击,令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于是他索性把江淮和被子一起抱住。
江淮整个人都比他小了一圈,哪怕是裹着被子,也能刚好缩在他的怀中。陆无祟凑到他的耳边,继续道:“还想不想继续执行一下义务?”
江淮生气了,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他想推开陆无祟,却被陆无祟反搂住,然后在他的耳朵上亲了一口。
陆无祟对于他留下来的“印记”很满意。
江淮身上哪里都白,耳朵也不例外,他的耳朵长得小巧标志,在害羞的时候,眼睛会染上泪,耳朵也会变红。
稍微一咬,就会有印子。
“松开我。”江淮一张脸都皱巴了起来。
陆无祟也干脆道:“不松。”
江淮欲哭无泪,瘪了瘪嘴。
虽然欺负他很好玩,但是陆无祟也不想他真的气着了,放柔了声音:“觉得我过分了?那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江淮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拒绝交流。
“不理人了?”陆无祟问,“你要是不理人,我也没办法跟你道歉是不是?”
江淮忽地直起身体,对着他道:“你要跟我的手道歉。”
陆无祟一顿,没训斥他这个要求有多离谱。
他很淡定的把江淮的手给举起来,对着他的手呼了呼,“对不起,我给江恬恬的手道歉。”
江淮听见他这个称呼,猛地要把手抽回去。
可是陆无祟紧紧握住他,亲了一口。
“昨天辛苦了,今天换我来辛苦。”
江淮:“……”
一连三天,江淮感觉身体仿佛被掏空。
在第三天的时候,他终于理解了夫妻之间的义务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和陆无祟这个样,已经算是在履行义务了吗?
可是陆无祟说的“入门版”又是怎么回事?
江淮尽管好奇。
但是这次——打死他都不会再问出口了。
眨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平静的生活总是会令人忽略掉一些沉重的事实——比如说老夫人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快一个月这件事。
而在某一天。
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唐平建,终于回来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走,走之前他又和老夫人说了什么。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
——老夫人的昏迷,同他究竟有没有关系?
可是在唐平建回来之后,就一直不言不语。
他回的是陆无祟的家,进门就钻进了往常他待着的屋子里。
由于老夫人忽然的昏迷,还有他忽然的出走。
老夫人派过来看守他的保镖,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可以说是获得了相当高的自由。
江淮在阳台上就看见了他回来。
等他进了门,江淮关心他的情况,就一直在和他说话。
当然,他的话犹如石沉大海,没能得到唐平建任何的回应。
江淮还被管家给拦着,管家不让他凑太近,还把唐平建回来的事情报告给了陆无祟。
直到唐平建要进屋了。
他见江淮还是在同他说话,稍微扯了扯嘴角,摸了摸江淮的头。
两人之间,可以说是“君子之交”,从不过分的亲近,只是在阳台上说说话。
这还是唐平建第一次,用这么正经的态度对待他。
下一秒,他就收回了手,在江淮的面前关上了门。
陆无祟知道唐平建回来,忍到了下班才回家。
老夫人的昏迷已成定局,他知道自己逼问唐平建,也改变不了事实了。
陆家今晚特别的平静。
陆无祟在进家门之前,特意吩咐管家,把江淮带到别的房间里去。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
在他即将踹开唐平建房门的瞬间,他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老太太醒了。
陆无祟浑身僵硬,对着面前的门道:“如果你听见了,现在出来,跟着我去医院。”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陆无祟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这扇门。
老太太这次的清醒,并不是好转,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医生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给陆家所有人的人都打了电话。
陆无祟到医院时,病房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陆老太的两个女儿哭成了泪人——虽说她们和老夫人有利益上的冲突,可到底是母女,难免悲痛。
陆无祟身后还跟着江淮。
在他准备走的时候,被江淮给发现了,可能是看着他的表情不对劲,说要跟着过来。
时间紧急,陆无祟让他上了车。
上一次似乎也是这样,可和上一次不同的是,陆无祟显现出来了一种难得的、几乎没从他身上发生过的慌乱。
江淮跟在他的身后,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一路上都没怎么和陆无祟说话。
到了医院之后,他也是乖乖的跟在陆无祟的身边,没有添过乱。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对着这一群人说:“按病人的要求,你们一个一个的来。”
其余的人互相看看,不知道该先让谁进。
医生又道:“病人说,让她的孙子进去。”
陆无祟没有犹豫,直接进去了病房。
在进去之前,他转过身,牵起了江淮的手,把江淮也牵了进去。
江淮没有见过临终前的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临终前的病人。他看见老夫人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身上还挂着点滴,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响。
江淮在瞬间白了脸。
前世的时候,他在临死之前,也听了一天的这个声音。
哪怕他只听了这个声音一天。
可是在听到的瞬间,就唤起了刻在他骨子里的,对于死亡的恐惧感。
老夫人的神志还算是清醒,不过她的眼球十分浑浊,似乎动一动都费力。
她对着江淮道:“吓到你了,孩子?”
江淮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不过他点头或者摇头都不重要了,这种时候哪怕是他吓到了,他也不能出去。
老夫人的视线放在了陆无祟的身上。
她对着陆无祟道:“小祟,对不起,奶奶之前说要护着你一辈子,现在恐怕是要食言了。”
陆无祟有些仓促地上前一步。
“原本想着,能在走之前抱上孙子,”老夫人说话似乎是很费力,说一句就要歇上一会儿,“现在看来是抱不成啦。”
陆无祟艰涩道:“这件事……算我不孝顺。”
“都这种时候了,也不用说孝顺不孝顺的,”老夫人喘了口气,“你说得没错,到底是我贪心了,有了孙子还想要曾孙子,我死到临头了,也想通了,你能把陆氏给运转好,已经是老天爷施舍我这个老太婆,没让陆氏落败下去。”
她的眼睛,从陆无祟的身上,转到了江淮的身上。
“好孩子,过来,奶奶跟你说两句话。”
江淮有些彷徨,却还是走了过去。
老夫人握住了他的手,她缓慢而艰难道:“奶奶跟你道个歉。”
江淮在怔愣之后,连忙摇了摇头。
他道:“您是长辈……”
陆老夫人有些疲惫,她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要道歉的。”
她接着道:“回去上学吧,孩子,这事儿是奶奶做的不对。”
江淮微微一怔,接着,连忙点了点头。
陆无祟始终注视着她,眼眶微微发红。
陆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事要跟你大姨和二姨交代。”
江淮抿了抿唇。
接着,他就被陆无祟拉着出去了。
在两人出去病房之后,陆家两姐妹就连忙进了病房。
她们的脸上,对亲情的关心和对利益的关心掺杂着,也说不清对她们而言,到底是亲情更重要一点,还是利益更重要一点。
之后,陆无祟就和江淮在病房门口守着了。
等所有人都见完,老夫人也消耗完了她醒过来的所有力气。
医生建议道:“你们这两天可以把她接回家里去守着,医院里的这些治疗,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必要了,不如在家里安心一点。”
医生说话也比较的委婉。
其他亲戚闻言后,对视一眼。
对他们来说,陆老夫人在哪死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遗产。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大头肯定是归陆无祟,他们能努努力的,也就剩下陆老夫人指缝里露出来的财产了。
因此,他们表现出来了十二分的孝心。
哪怕还在医院里,他们也不吝啬自己的表演,哭天抢地的去给老夫人安排地方。
望着这一出闹剧,陆无祟领着江淮,面无表情地退了场。
晚上,回到陆家,陆无祟听到管家说,唐平建出门了。
他闻言,冷笑了一声。
江淮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可怕,陆无祟却告诉他:“你先上去睡觉。”
这一夜,陆无祟等在了客厅里。
他不知道唐平建究竟去哪里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等到他。
终于,在后半夜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唐平建回来了。
他晃晃悠悠地打开了客厅里的灯,接着被客厅里的陆无祟给吓了一跳。
陆无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片刻,没等唐平建开口说话。
——陆无祟上前,攥住了他的衣领。
原本他对唐平建就没几分尊重,今天的事情,更是将他的怒火引燃。
他冷声道:“为什么不去医院?”
在老夫人昏倒之前,他到底跟老夫人说了什么?
他奶奶——究竟是不是因为唐平建才气倒的?
哪怕没血缘关系,去看一眼——就这么困难吗?
陆无祟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把唐平建当成空气,可是从小到大,每次一到关键时候,唐平建永远在掉链子。
唐平建倒是很平静,“你奶奶还好吗?”
陆无祟道:“你说呢?”
唐平建道:“那应该就是还好。”
陆无祟看着父亲古井无波的脸,到底是松开了他。
他想起来小时候,自己发高烧找他,却一直没找到的时候,还有他把自己扔给奶奶,头也不回地走的时候。
他冷冷道:“从我家滚出去。”
江淮从楼上露出来半个头,担忧地看着楼下的两个人。
脸上的表情也紧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