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得罪江淮的那个人,脸色已经惨白了。
江淮站到陆无祟的身边时,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袭来。
是来自陆无祟周身的气场。
气场太强,哪怕是江淮这样反应迟钝的人,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让他有一些想逃开的冲动。
陆无祟凑近话筒,“感谢诸位,能够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陆某和……”
他用余光瞥了江淮一眼。
江淮没get到他的意思,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和我伴侣的订婚宴,”陆无祟镇定自若地换了个词,“陆家和江家一起,给大家准备了丰盛的菜品,大家不必拘束,吃好喝好。”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收回压在江淮肩膀上的手,直接下了台。
江淮立刻跟着他走。
司仪准备的台词,一句都没用上。
全场鸦雀无声,没人敢有异议。
毕竟他们之前还嘲笑了陆无祟的未婚夫……不找他们算账就是好的了,谁还敢出声?
江毓恶狠狠地盯着站在陆无祟身边的江淮。
陆无祟竟然会碰他!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江淮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忽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错觉吧。
他怎么觉得,江淮的眼神有点复杂?
江淮是个傻子,这怎么可能呢。
江毓压下心中的不忿。
他面前,江夫人也板着一张脸过来了,把江毓给拉到了角落里,低声呵斥,“你哥哥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给他准备了好看的礼服,是你干的?”
江毓使坏不成,也正郁闷着,见母亲也维护江淮,顿时不耐烦起来,“是又怎么样?”
“江毓!”江夫人气得指着他,“你没救了你!”
江毓看见江夫人的背影,也气得咬牙。
而方才还觉得江淮礼服好笑的嘉宾们,在得知陆无祟的未婚夫就是他后,对着他也只剩下了恭维。
“恕我眼拙,牌子上都写了江大少的名字,实在是因为江少爷和令弟名字有些相似,我这才认错了人……”
“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江公子穿的这一身,是今年维尔秀的高定吧?”
“我说那么眼熟呢,确实确实,今年维尔秀的秀场上,有个模特就是穿的这个款式!”
江淮不是,江淮没有。
小熊是他自己挂上去的,只是为了遮挡红酒的痕迹而已。
为了固定小熊,他费了好大的力气。
他也听不懂维尔秀是什么东西。
江淮呆愣着,把求助的目光抛给了陆无祟。
陆无祟和他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面色淡定地把头扭去一边,喝了口香槟。
他没有帮忙的意思,然而那些人生怕他烦,见好就收,赔着笑退去了一边。
江淮松了口气。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无祟、江淮二米以内,根本没人敢凑近。
江淮也不敢说话。
其实,在很久很久之前,江淮见过陆无祟。
那个很久以前,或许能称为“前世”。
在前世,他见到陆无祟,不过已经是他结婚之后了,在一次宴会上,远远看过他一眼。
是的,他前世结了婚,不是和陆无祟。
那是段很糟糕的经历,嫁过去前,他倒是看了眼丈夫长什么样,但是等嫁过去之后,他和这个所谓的丈夫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导致他到现在,都不太能想起来前世的丈夫长什么样子。
原本他是有机会和陆无祟联姻的,但是他拒绝了,那时候他觉得,只要是他拒绝了,就不用再嫁了。
没想到江家还会把他送出去。
婚后两年,他就在那段不幸福的婚姻当中离开了人世。
其实江淮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每次都要把他给送出去。
重活一世,再次面对联姻的选择,他干脆选择了陆无祟。
思及此,江淮怯怯地看向陆无祟。
陆无祟早就感觉到他的打量了,只是懒得说话而已。
沉默片刻后,挤出来一句:“你挺时尚。”
这大概是江淮第一次被人给夸奖时尚。
其实方才那些人说的“维尔秀”,代表的就是时尚。
但是江淮没听懂,所以不算。
显然,他分不太清真心实意的夸奖和给面子的区别,水盈盈的眸子一亮,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谢谢。”
陆无祟:“……不客气。”
此时的江淮还不知道,这大概是陆无祟为数不多“温柔”的时候了。
因为被夸了,他就稍微有点飘飘然,亮晶晶的眼睛使劲往陆无祟的身上瞧。
他的选择果然没错!
多活一世,他果然聪明了不少呢。
而目前为止,陆无祟的感觉也还好。
他是想看看江淮还能怎么演。
到现在来看,江家这一家子,领头的江其民是个见风使舵的滑头,二公子是个颇有心机,但是情绪外露的小孩。
至于江淮,装傻装的出神入化,倒是需要忌惮。
而陆无祟为什么会觉得他装傻……
哪个正常的男人,会在递交相亲资料的时候,在资料上写着自己能生孩子?
当时陆无祟就被气笑了。
他联姻是利益所驱,和谁结婚关系不大,反正最后都是要离的。
在一众庸脂俗粉中,他索性挑了个最俗的。
没想到,才第一次见面,江淮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陆无祟掩下眸中的情绪。
他不可能像只猴子一样,在宴会中任人观赏。
因此,在站了没一会儿后,他就往休息室里走了。
江淮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陆无祟迈着大长腿,丝毫不等人。
进了休息室,外界的嘈杂便都被隔绝开了。
江淮小心翼翼道:“我们就这么上来,没关系吗?”
陆无祟坐下,扯开了些领带,声音没什么情绪,“这里又没什么人,别装了。”
“啊?”
“你不累我都累,你以为,你们家想干什么我不知道?”陆无祟眉目充斥着不屑,“警告你一句,我见过的手段,你比听说过的都多,这些小手段不要用在我的身上,听懂了吗?”
江淮宕机了。
他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变脸变这么快。
更不明白陆无祟话中的意思。懂了吗?他当然没懂。
陆无祟皱眉看他,又问:“你这是什么反应?”
“我……”江淮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干脆另辟蹊径,“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陆无祟:“……什么?”
“我弟弟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江淮绞尽脑汁,最终吐出来一句,“不要心情不好。”
陆无祟一时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装的。
要么是故意的,要么是装的。
他气笑了,忽然放缓了声音:“我知道了。”
江淮看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
他就像是只小动物,会本能的察觉到危险。
果不其然,陆无祟下一句话就是:“那么,你,闭嘴,能听懂吗?”
江淮连忙点头:“好好好。”
紧接着,他意识到不对,人家都让他闭嘴了,他怎么还说话呢?
他捂住了嘴,连忙点头。
陆无祟瞬间无言以对。
江淮冲着他举起手,又捂在了嘴巴上,示意自己已经闭上了嘴。
……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
演技逼真的陆无祟都快信了。
在这样的人身上,没必要浪费自己的精力。
陆无祟移开视线,闭目养神起来。
休息室的灯光没有打听里刺眼,他整张脸对着灯仰起,能清楚的看见他的五官。
——这真的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江淮又开始走神了。
不是对着陆无祟,而是对着个盆栽。
就好像陆无祟那张令许多人都趋之若鹜的脸,还不如他面前的绿植吸引他。
江淮从小就是这副呆呆的模样。
那时候,家里还不觉得他智商有问题,只以为他比寻常的小孩更加沉默一点。
但是,等江淮过了五岁,还没学会开口说话的时候,江家人就慌了。
原本身体上就和别人不一样,要是智商也有问题,这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
江家夫妇选择了重新创建小号。
也就是生下了江毓。
好在,江淮的反应迟钝,对于旁人赠与他的爱意也好,恶意也罢,都没有太大的感触。
这放在普通人身上,是件不幸的事情,放在他的身上,倒是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伤心。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被人给敲响了。
敲门的人很克制,也许是知道,陆无祟不喜欢人闹出太嘈杂的动静。
陆无祟睁开了眼。
刚一睁眼,他就看见了江淮发呆的侧脸。
平心而论,江淮虽然在他面前装疯卖傻,这张脸却是真的好看,他有个小巧的下巴,还有挺翘的鼻尖,眼睫毛又长又翘,女孩都不及他隽秀。
他就这么坐着对一颗绿植发呆,看着也和一幅画似的。
外边又响起敲门声,陆无祟揉了揉眉心,“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进来三四个人。
陆无祟沉着脸,“什么事?”
这些人穿着都十分的光鲜亮丽,有男也有女,年龄平均在三四十岁。
一个女性站出来,挂着微笑,“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大姨和你二姨都过来看看你,这位就是江家的公子吧?长得可真标志。”
敢在陆无祟面前这么放肆的,除了他这些不知死活的亲戚,还真没人敢。
陆无祟冷笑一声:“替你们选的侄婿,当然是标志的。”
女人的面色一变,笑容变得有点勉强,“你这个孩子,一向是自在惯了,知道你不习惯两个人生活,但大姨当初让你找个对象,不也是为了你好?”
陆无祟修长的指尖,不耐烦地敲着沙发扶手。
江淮左看看,右看看,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妙,连忙往角落里一缩,开始装蘑菇。
陆无祟无意间一瞥,差点又没给气笑。
还说不是装的笨蛋?怎么躲起来比谁都机灵?
女人还在喋喋不休,有点示弱似的,“其实大姨也没有恶意,我前脚说说,你后脚就找人订了婚,大姨左思右想,觉得你这多少……有点草率了。”
何止是草率。
和所有爱管闲事的亲戚一样,她只不过是在家宴的时候,随口那么一催。
没想到,陆无祟竟然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直接把她给整懵逼了。
要知道,陆无祟在陆家的势力,已经令所有人的陆家人忌惮了,要是再联姻一个母族更加厉害的大小姐,对他们这些亲戚而言,岂不是雪上加霜?
回去之后,她的丈夫差点没把她给训哭。
现在倒是好办了,陆无祟没找大小姐,而是找了个男人,明显是为了气她。
她干脆过来找陆无祟,把这件事情,故意当着江淮的面说出来。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不管男的女的,都是心高气傲惯了的。
挑拨离间谁不会啊?
可惜的是……江淮听不懂。
但就算他能听懂。
笑死,他们今天才第一天见面,陌生人之间说话都比他们自在,间都没有,怎么离啊?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江淮……又往沙发里缩了缩。
女人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一瞬,决定主动出击,“小江啊,阿姨也不是说你们感情不好,毕竟咱们两家都订婚了,阿姨刚才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翻译一下就是:订婚就是两家联姻,陆无祟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还不赶紧和他闹?
江淮蜷缩更紧了。
他叫江淮,小江是谁?
陆无祟难得轻笑出声。
在女人难看的脸色中,陆无祟双腿交叠,好整以暇道:“大姨说得对。”
“所以我决定,把结婚也提上日程了,好让小江有安全感。”
女人彻底愣住了。
在视线可及之处,她丈夫还扒拉了她一下。
女人失声道:“什么……”
“过两天,小江就搬到我那里去吧,”陆无祟开口,又是一记暴击,“提前适应适应婚后的生活,进一步加深下感情。”
女人再次失声:“什……”
被她丈夫给掐了一下,终于学会了闭嘴。
这下可好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得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