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演出开始之前,阿星的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
他最终还是遵守承诺,亲手拉开了属于这个角色十年的辉煌,又陪观众和自己走完了这个角色的最后一程。
谢幕时,掌声久久不息,全体观众起立欢呼,演员和主创们不得不三次返场鞠躬致意,阿星泪洒当场。
赵时节在后台痴痴看着,心情同样久久不能平复。
就在昨天,那里站着的还是我呀。
可大家却从未如此待我……
新剧马上就要开演了,主角首跳自然要由本团首席来担任。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包括赵时节。
他反复比对过自己和阿星的表演片段,哪怕嫉妒或者憎恶,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天赋确实高于自己。
老天啊,你为何如此残忍?
给了我一线希望,却又在我触碰到胜利女神之前无情的关闭大门。
与其这样,我宁肯从未得到过希望。
“唉,你说咱们这辈子还有希望主跳吗?”
这天,来上班的赵时节忽然听到隔壁传出交谈声。
声音很熟悉,是团里几个女演员,徘徊在C级左右,基本都在做着群演的工作。
另一个姑娘笑道:“我可不敢想那么远,能进这个团就跟做梦一样,我就盼着好好跳几年。等跳不动了,跟人开个培训班……”
赵时节皱眉。
怎么能这么不知上进呢?
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梦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哈哈哈哈醒醒吧!咱们年纪也不比人家小,天赋也不比人家高,做梦呢吧?”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姑娘叹了声,“说归说,不过真的好羡慕他们呀。”
专业舞者花期大多不长,而且市场毕竟有限,除非顶级舞者,赚的其实都不多。
好多人刚参加工作不久,就要考虑以后的出路。
首席或者副首席之类经常能主演的同事曝光率高,偶尔还能捞个综艺或是访谈之类的上上,赚点外快。
就算隐退,也有大把的艺术学院聘请他们过去任职,根本不愁出路。
可普通舞者……
大部分都只能改行或者开培训班了。
优秀者各有各的不同,平庸者的哀叹却大同小异。
众人纷纷感慨:
“确实,真想这辈子也跳一次主角,你看那么多人都看着,聚光灯跟着,多光彩。可不像咱们,跳完了人家还不知道你上过台。”
“我可不敢想主角,什么时候能混进b角就不错了。”
“也是,你看老赵前几天不刚跳了主角吗?那两天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
“天赋啊,姐妹,虽说成功是99%的努力和1%的天赋,但人家1%的天赋就足够秒杀一切了!”
说到天赋,突然有个姑娘小声道:“哎,你们听说过那事儿吗?就是舞者亡魂……”
不少人都跟着说:“那肯定听过呀!”
很多地方似乎都有都属于自己的诡异传说:
比如医院走廊里的深夜脚步声;
比如学校寝室里永远封锁的门……
而她们口中的舞者亡魂则是独属于舞蹈圈内的传言。
据说曾有一位号称天赋几十年一遇的超强舞蹈系学生,还没毕业就被国内第一舞团预订,前途本该一片光明。
可似乎老天也太喜欢他的舞了,他刚结束第一场公演,就在例行身体检查时被告知患了癌症。
在了解到就算积极配合治疗。最多也还有两年寿命后,他从舞团顶楼跳了下去。
他让自己的生命终止在最辉煌的瞬间,所有人都只记着他在舞台上怒放的画面。
但自从那之后,就频频传出闹鬼的传闻。
多人声称,他们在深夜看见楼顶有人跳舞。
第一位目击者以为是谁想不开要自杀,好心上去劝慰时却愕然发现男人浑身染血关节扭曲。
“好想跳舞啊!”
从那以后,那一带晚上八点一过就准时锁门,并且顶楼也被锁住了。
赵时节心跳加速。
他没有听下去。
收拾好东西之后,就蹑手蹑脚走了。
舞者的亡魂……
会是真实存在的吗?
“说起来他也挺不容易,你看前两天网上说的,有些评论确实不大好听,我看他最近好像都有点抑郁的样子。”一个姑娘小声道。
“哎呀你还同情别人呢?这不就是月薪3三千的心疼月薪三万的,人家好歹是常年b角,以后万一不跳了,就算去不了一流大学任教,普通学院也有大把抢着要吧?再不济,同样是开培训班,人家的名头可比咱们响亮多了……”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说说笑笑也就混过去了。
这天牧鱼他们打烊后回家,刚停好车,就发现入口处又驶来一辆。
多劳多得,这个小区里多的是为了赚钱废寝忘食的人,加班到凌晨五点回家的人比比皆是。原本他们也没在意,可野道士却忽然啧了声,“呦,小仙鹤。”
牧鱼和师无疑抬头一看,是赵时节的车牌号。
自从听了那次牧鱼的形容后,野道士就开始这么喊了。
牧鱼惊讶道:“他练习到这么晚的吗?”
他们舞团早上上班好像也挺早,这样休息不够的吧?
不多时,赵时节熄火下车。
他好像有些紧张,也有些狼狈,被自动熄灭前的车灯一照,映出衣服上的几处灰尘。
赵时节警惕地看着四周。
也不知怎的,牧鱼本能地趴了下去。
对方应该不想让别人看见。
这个车位的位置比较偏,赵时节没看见。
他胡乱拍了拍身上,步履匆匆进了电梯。
师无疑把牧鱼从方向盘后面拉出来,“走了。”
牧鱼探出头来,“他干嘛去了?怎么跟做贼似的?而且……”
他好像感觉到了阴气。
舞团里的人忽然发现,赵时节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更加主动地在大家面前展示。
“卧槽!”
“牛B!”
雁回刚一进门就听见前方传来阵阵惊呼,挤进去一看,竟然是赵时节在跟人斗舞。
大家做的都是蛮常见的动作。
但越是这些基础动作,越能体现出各人的天赋和基本功。
雁回惊讶地发现,赵时节的动作更加舒展优美。
进步太大了!
旁边也有人窃窃私语:
“你们刚才看见那个滞空了吗?卧槽简直就跟时间暂停了一样!”
“别碰我,在回味呢。”
“还有表情,以前赵时节表情总有点收不住,刚才处理的很好啊……”
“就是离谱,这玩意儿也能练出来?”
“瞎扯什么,能练出来的话,咱们这些人这么多年都干嘛了?”
有的东西能练,它有的东西就是吃天赋啊!
团长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脸上的惊讶和震撼,与众人如出一辙。
照他多年的经验来看,刚才赵时节的表现一点儿都不比阿星差呀!
“好小子,最近用了什么秘方集训?”团长笑道,又看向雁回。
雁回摇头。
她也惊讶着呢。
最近赵时节确实练得比较狠,但方法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而且眼前的赵时节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练习能达到的效果。
更像是一种质的飞跃。
“哇,潜力激发出来了,完全脱胎换骨了呀。”
阿星也来了,看见赵时节的表现后诧异道。
雁回一愣。
脱胎换骨么?
有人就问团长,“早就听说有的人在到达极限后会自我突破,是不就是这样?”
团长也挠头,“不怕你们笑话,我也没见过。”
都说突破极限,可哪有那么容易?
他从事这一行这么多年了,也没亲眼见过。
无论如何团里又多了一个能扛大梁的人,总归是好事。
中午吃饭时,雁回忍不住问:“时节,你没事吧?”
赵时节身体一僵,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我好得很!”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好过!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了,就连团长和阿星也开始主动找我说话……
雁回没想到他的反应竟然这么大,“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的身体……”
别人只觉得赵时节突破了,但雁回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而且他们两个在一起好多年,对彼此的体能和极限了如指掌,今天赵时节的训练力度和幅度早已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这么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赵时节藏在桌子下的腿抖了下,似乎某种持续不断的疼痛令他几乎难以忍受。
看着女友关切的脸,赵时节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雁回,”他郑重道,“你看着吧,我一定会登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