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人?
听到这个数字孟离不敢置信。
“这些人都是去界水城的?”他问道。
李妍轻轻点头:“其中大部分都是来往两地的商队,可即便这样,每日前往界水城求生存的流民和武者,也足有七八百人。”
到底是大城市啊!
七八百去界水城求生存的人口,其中的武者少说也有一百名!对于走武者这个圈子的孟离来说,这样的竞争压力不可谓不大。
不过,这种压力同时也是动力,正是因为不断吸纳江湖中的新鲜血液,界水城中的武道氛围才能蓬勃发展,才会有那么多出人头地的机会。
当然,也包括孟离现在急需的续命机缘。
当孟离等人坐在游船上时,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
随着一阵轰隆巨震,一次能载百人的中型游船,在载满乘客之后,缓缓开出了淮川分流的码头。
孟离站在甲板上,看着船下波光粼粼的浪花,忍不住怀念起随孟江西出船捕鱼的事情。
唉!也不知老孟叔现在怎么样了,他虽然断了一条手臂,可好在有孟柔在一旁照料,想来是会没事的,等自己以后回去,说不定他都已经当上村长了。
孟江西接替老村长的担子,那是迟早的事情,没有什么可说的。
真正让孟离担心的,是刘婶带给他的打击。
想到刘慧的死,孟离眼中不禁闪过一道冷冽的寒光,他抬起手,向自己怀里的那块令牌摸了过去,这块令牌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就连一路同行的王二苟都不知道,怕的就是节外生枝。
这件事情他要自己查!
隐藏在黑暗中,一点点的查。
哪怕这个过程将会极为艰辛,他也不在乎。
不论如何,总有一天,他要让伤害他亲人的那些混蛋付出代价。
船,缓缓开动。
站在随着水波微微起伏的甲板上,孟离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是一座用圆木围住的简陋马厮,里面关着的是随乘客一同上船的马匹牲口。
不论在西州,还是南唐其他地方,马匹的地位都不低,尤其是名动天下的三大名马,其地位更是与人同等。
三大名马中,除了兵州的红鬃大马和巽州的疾风快马,孟离就只见过产自西州天然牧场的铁蹄战马。
铁蹄战马,蹄硬如铁,烈性极强,以好战而威名天下,是战场上的不二霸主,就连许多疆场奋战过的将军,都以拥有一匹西州战马为傲。
马厮里关着的,自然不会有三大名马,都是一些普通的驽马,而在那一众马匹中,还隐藏着一个与众不同的黑色身影。
黑色身影,略微娇小,与众多马匹格格不入,正是孟离他们那头黑驴。
说起来,为了将这只本不允许登船的黑驴带上游船,孟离等人可着实废了不少心思。
船只入水,不载不祥之物。
常在河上游荡的孟离自然听说过这个规矩。只是让他没有想到,在界水城,黑驴竟被视为不祥之物。
好在这不祥之物也有轻重之分,被视为不祥之物的黑驴,和老黄牛一样,也是农耕中常见的帮手,为春种秋收的百姓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界水百姓对黑驴的感观并不是很坏,孟离等人在船老大的暗示下,只是多花了一倍的船票钱,就将这件事
轻松搞定。
毛发黝黑的小毛驴,四肢短小,足比身旁的马匹矮上小半个身位,配上那一双黑亮亮的大眼,十分惹眼,很快便吸引了一群孩子的注意。
其中一个孩子,也不知从哪拾来一根竹签,对着黑驴屁股狠狠扎了一下。
小黑驴嗷的一声尖叫,仰起后蹄,一蹄子蹬了出去,恰好蹬在一名从旁经过的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衣着华丽,正是之前在码头上嘲讽过孟离的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蹬飞出去,来了一个狗啃泥。
“啊!少爷!”
跟在华服男子身后的下人,见到这一幕,顿时愕愣当场。
不过,到底是做惯了阿谀的资深狗腿,一眨眼便又醒悟过来,连忙挤出一张悲愤欲绝的面孔,向自家少爷扑了过去。
驴子的腿毕竟不比马腿,力量有限。
华服男子虽被一蹄踢飞,也只是浑身酸痛,并无生命之忧。
见那假模假样就会哭爹喊娘的狗腿下人向他扑来,华服男子气得从地上一脚蹬出,在将那人踹翻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望着人群大声道:“他妈的,是那个混蛋在暗箭伤人,有本事出来跟老子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
管家装扮的下人,捂着刚刚被自家少爷踹到的地方,一瘸一拐走上前,指着马厮内躁动不安的小黑驴,哭丧脸道:“少爷,好像是那头驴!”
“驴?”
华服男子看向马厮内躁动不安的小黑驴,又看了眼胸前的蹄形印记,一张脸顿时气成猪肝色。
“去他奶奶的,连一头驴都敢触本少爷的眉头,来人呐,把这头驴给本少爷宰了下酒喝!”
他这一声吆喝,人群中顿时闯出两条大汉。虎视眈眈地向黑驴走去。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华服男子的看院护卫。
小黑驴颇有灵性,察觉到两名壮汉的杀意后连声嘶吼,向自己的主人求救。
依靠在船舷上和丫鬟小翠闲聊的王二苟最先听到小黑驴的求救声,连忙向马厮看去。
这一看之下,更是怒火中烧,对一旁闭目养神的孟离喊道:“咱们的驴子出事了!”
孟离听到这句话,猛然睁开双眼。
此时,两名大汉已抽出长刀,锐利的刀锋,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见到这一幕,孟离心中一沉,立刻施展身法,向那两名壮汉冲去。
“住手!”
孟离大吼一声,下一刻已是来到黑驴身前,看着修为足有四锻的两名壮汉,面色不善道:“两位这是什么意思,我这头驴没得罪你们吧?”
“你这头驴是没有得罪他们,但却得罪本了少爷。”华服男子从后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在认出孟离后愣了一下。
“原来是你这个土包子,之前本少爷还奇怪是谁将这黑驴带上船,看到你后,本少爷倒是不奇怪了。”
孟离见到华服男子,暗叹了一声冤家路窄,沉声道:“怎么又是你?我的驴是踢你了,还是咬你了,你要这样赶尽杀绝?”
“你自己看!”
华服男子指着自己身上的蹄印,涨红了脸。被这个土包子的驴给踢了,他这脸可丢大了!
不是吧!还真踢了一脚?
看见男子胸前的印记,孟离忍俊不禁道:“你都做了什么,连驴都看不过去了?”
“我能做什么?”华服男子冷哼一声道:“是你的驴突然发疯,踢了我一脚,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你要交代?”孟离笑道:“这个还不简单。”
“你想怎么交代?”华服男子眉头一皱。
孟离道:“我的驴既然踢了你,那你再踢回来不就行了!”
“你耍我?”华服男子脸色难看。
孟离笑道:“你先别着急,如果你还不满意,大不了我再让它给你道个歉!”
“驴也能道歉?”华服男子两眼一瞪,看着孟离的目光怪异起来。
自己不会是碰到一个傻子吧?
“这怎么不能?”孟离哈哈一笑道:“但我就怕你听不懂驴语啊!”
听到这里华服男子又怎么听不出他的嘲讽,脸色铁青道:“你这家伙竟然真敢耍我,别以为你们在码头上占了便宜我就怕了你们。”
他这话说得,明显有点色里内敛的意思。
虽没有练过武,可华服男子的见识还是有的,从对方刚才赶来的身法来看,明显要比他老爹花钱雇来的这两个护卫要强一些。
他娘的,早就跟家里那位说过,别让他只雇一些看着唬人的废物,没听说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现在可好,露怯了吧!
就在华服男子暗自抱怨的时候,李妍带着王管家走了过来,后者见到华服男子,皱眉道:“怎么又是你?刚才的巴掌没有挨够是吗?”
听到王管家的威胁,华服男子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两只手向自己的脸颊捂了过去,直到现在他脸上的肿块都还没有消下去。
见主子吃了亏,那下人打扮的跟班不愿意了,指着孟离等人的鼻子道:“好一帮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出手伤人,我刘安今天不给你们一点教训,就不是刘家的一等家丁。”
孟离看着刘安,一脸惊奇。
这个刘安,当下人还当出优越感来了,真是一个人才!
李妍看着惊怒交加的华服男子,黛眉微皱:“你是刘家公子刘风流?”
华服男子冷哼一声,挺起胸膛道:“没错,我就是界水城中风流倜傥的刘风流,你既然听说过我的名头,便应该知道我刘家是界水城中的一流世家,识相的快点给我磕头道歉,说不定本少爷心情一好,就会饶了你们。”
李妍来到孟离身旁,以只有孟离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这件事你看着办吧,刘家和我们李家都是界水城的一流世家,有些渊源,我们不方便出手。”
她说到“渊源”二字时,明显加重了语气,让孟离一下就听出她的话外之音。
闻着女子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孟离玩味一笑道:“刘小姐这是要借刀杀人啊!”
李妍无奈道:“别把我说的这么阴险好吗,我们李家和刘家的确有点过节,不过也都是些正当的竞争关系,这个刘风流脑子有病,仗着自己刘家独苗的身份,肆无忌惮。可说到底也就是为人狂妄了一些,还没到死有余辜的地步,你若想出气,给他一些教训就是,只要不打残打死,就一切都好商量。”
连教训到什么程度都想好了?
孟离表情怪异道:“李大小姐,你给我说实话,这小子是不是得罪你了?”
李妍盯着刘风流,咬牙切齿道:“这个混蛋怎么可能得罪过我,顶多是编排了一两段绯闻,让我染上了一些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