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镔低声惊呼,双手一伸,下一刻,那木刀已是落入他的手中,速度之快,叫孟离感到意外。
这个老家伙,原来还是一个高手。
并不知道已被孟离看出端倪的程镔,一手抱刀,一手抚摸着刀身上的纹路,喃喃道:“好刀!这个灵纹?妙啊!”
孟离伸手在程镔身上推了一把,将后者从痴迷的状态中唤醒过来。
“老程,我这把刀究竟如何?”
程镔伸出一只手,在枯黄的刀身上敲了一下。
咚咚!
其声沉闷,似木非木,又如金铁。
听到刀身上传来的声响,程镔表情渐渐迷茫,但很快却又释然。
他看着孟离,郑重其事道:“你这把刀……很好!”
憋了半天,就只憋出这两个字?
孟离表情呵呵,无语道:“老程你就不能具体点吗?你好歹也是靠水镇的第一锻造师,怎么也得说点中肯的东西吧!”
程镔尴尬道:“老实讲,你这把刀的深浅,我根本就没有看出来,别的先不说,就说这把刀的材质,我就有点摸不透,不过要说你这刀的确是非常好,就拿刀身上的灵纹来看,简直可以用完美无缺来形容。”
孟离看着刀身上的灵纹,问道:“这个灵纹很厉害吗?”
程镔道:“你要知道,铸灵也有高低之分,你来看,你这把木刀上的灵纹,晶莹圆润,仿佛与刀身融为一体,无半点违和之感,在一道灵纹的宝器中,几乎已是最顶尖的存在,老程我是自愧不如啊!”
“连你都做不到?”孟离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皱眉道:“这么说,这把木刀不是来自咱们靠水镇了?”
程镔已是靠水镇中手艺最好的锻造师,连他都锻不出的木刀,自然也不可能出自他人之手。
程镔点头道:“至少也得是界水城的大师父才能做到。十年前我游历界水城,曾在那里的天宝剑阁看到一柄一道灵纹的铸灵宝剑,那柄宝剑上的灵纹,就和你木刀上的灵纹一样出色。但是那里只出产宝剑,从不锻造其他宝器。”
孟离低头,脸色阴晴不定。
这把当初由母亲亲手交到他手上的木刀,如今看来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把木刀究竟来自何处?母亲又是如何得到?
想当初,母亲为了这把刀呕心沥血,以至于积劳成疾,那么,她的死,会不会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孟离忽然拉住程镔的粗糙大手,迫切道:“老程你还知不知道,哪里还有可能锻造出这把木刀?”
程镔叹道:“咱们西州,能够锻造出这个级别的宝
刀,恐怕也就只有西州城和界水城了,当然也不乏一些隐匿世外的二流门派,不过宗门帮派中的宝器自己都不够用,一般不可能流传在外。至于西州城,和咱们靠水镇更是连通商的渠道都没有,这把刀和西州城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孟离沉吟道:“不是宗门帮派,不是西州城,那就只能是界水城了。”
程镔道:“我建议你先去界水城的锻造铺去问一问,说不定能够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孟离点点头,露出一抹苦笑,看来只能到界水城后再想办法了。
两个月前,李其峰顺利突破炼体五锻,进入一流武者的境界,在与孟离见过一面后,很快便孤身踏上前往西州城的道路。
孟离不知李其峰现在过得怎样,但这把木刀上的疑问,却坚定了他前往界水城的决心。
“老程,我想我该走了。”
孟离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与程镔相处的这段时间,孟离受益匪浅,如今,是时候该告别了。
收起木刀,孟离将之前被程镔丢在地上的断剑又拿了起来,放回后者手中。现在他已经知道,为什么这柄看上去品相极为不错的断剑,会被对方说的一文不值。
“凡铁注定是凡铁,即便打造得再好,也比不上铸灵的宝器。”程镔伸手向后一甩,断剑旋转着向身后飞去,插进熊熊燃烧的火炉内。
程镔起身拍拍屁股,目视孟离,笑道:“小子,难道你不想见识一下仙锻术吗?”
与符箓并立于三大体系的仙锻术,孟离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可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去一趟灵物市场。
灵物市场是靠水镇极具标志的一个市场,也是靠水镇唯一能买卖灵物的地方。
当孟离从灵物市场走出来的时候,相比进去时的孑然一身,怀里已经一块人头大小的黑色矿石。
这块黑色矿石,名为黑铁石,位列天下百石第八十七位,几乎是锻造宝器最主要的材料。
没错,孟离之所以会到灵物市场,就是为了获得此次锻灵的材料,除了这颗黑铁石,此时他兜里还放着一棵白风草。
白风草,灵草中的一种,草径中蕴含极为浓郁的锐金之气,也算是极为常见的一种灵物。
说到这里,便要讲一下灵物市场的独特规矩。
天下灵物,能者据之。这个能,也是识物之能,进入灵物市场,便如进入赌场,钱货两清,买定离手,至于货真货假,货好货坏,就要各凭本事了。
孟离严重怀疑,这是程镔有意在考验自己,好在他手上有着堪称百科大全的《奇
花异石》,黑铁石和白风草倒还不至于认错。
成功买到两种材料,孟离原路返回打铁铺,说来也巧,平时少有人去的灵物市场也建在镇子东侧,一来一回倒是没有耽误孟离太多时间。
程镔见孟离回来得如此之快,心中有些惊讶,而在确认两件灵物后,心中惊讶更深。孟离学艺这三月,他没有教授过对方任何有关灵物方面的知识,本想在临别之前再给对方上一课,没想到竟被雁儿啄了眼。
这小子,倒是深藏不露,可惜了一个学锻造的好苗子。
说来也是可笑,孟离锻造天赋越好,程镔就越惋惜,因为以孟离如今在武道上的成就,他的将来必然是一片光明,这样一样以后就更不可能在锻造上分心了。
学武需专精,像他们这些改修锻造的人,又有几个不是在武道上碰壁后另谋出路的窝囊废?
开炉,升火。
一阵急促的鼓动声。
孟离本想如往常一般,帮程镔拉拽风箱,但却被后者拦了下来。
“这一次你不要管,就在一旁好好观察。”
见程镔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孟离点了点头,沉默着退到一旁。
程镔脱掉上衣,接过孟离手中的工作,由缓而快推动风箱,黑呦呦的肌肤被火光映出一抹油光,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一推一收之间极具律动。
炉子上的火越烧越旺,人头大的黑铁石,由黑转红,再由圆变扁,渐渐软化如烂泥一般。
程镔目不转睛,一双经过沧桑历练的深邃目光,紧紧盯着火炉中的变化,待到黑铁石完全软化的那一刻,忽然抄起身旁的一把铁勺,将已是化为铁水的黑铁石捞了起来。
他只是捞起,并未捞出。铁勺脱离火面的一瞬间,火炉中已被他放入一个陶土桶。
这个陶土桶,表层已经结晶化,是程镔专门制作的耐热桶,孟离很久以前就已发现这个特殊的土桶,但却从未见他使用过,今天总是是见到了。
土桶放入火炉,程镔铁勺一翻,液化后的黑铁石已是滑入桶中。
程镔取出一根铁棍,一边搅拌,一边为孟离讲解道:“仙、凡两种锻法,因处理的材质不同,锻造的手法也略有区别。凡锻则为锤锻,以重锤挤压材料中的杂质,而后加以定型。仙锻虽然也需重锤打造,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炒锻的流程。”
所谓炒锻,源自于一种极为古老的锻造工艺,需将矿石烧化,而后再以不断加热的方式将杂质蒸发,这种独特的锻造方式,曾因成本消耗过大一度处于被淘汰的边缘,直到铸灵出现,才让这种锻法,再次焕发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