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黑夜,轻微的脚步声,鞋底与地面轻轻摩擦,声音压抑,人也压抑。
孟离调整呼吸,回身取出木刀,抱在胸前,来至门后站定。
究竟是谁,会在今夜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到他的院里?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孟离脑海中闪过一张不可一世的面孔。
难道是那个武者?
这并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世间险恶,容不得他不小心。
孟离从小便没了父亲,母亲也在一年前离他而去,小小年纪所承受的痛苦连一些大人都比之不上,这也让他早已忘却了曾经的天真烂漫。
世间险恶,往往超出人们想象,这些年来,他甚至见过有些人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大打出手,最后为了泄愤,甚至痛下杀手,以至酿成大祸。
孟离这两日,得罪的人虽不多,却也不少,其中难保不会有偏激之人,若真是因为大意而命丧在他人手中,那可真就太冤了。
紧握木刀,孟离的心安定了一些,经过木刀斩虎那一役,再次面对危险时,心里已多一份从容,好像只要握着这把寄托着母亲期望的木刀,他就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脚步声近了,听着那距离自己仅有一墙之隔,微弱到几乎已经忽略不计的声响,孟离轻吸一口气,而后屏住呼吸,将精神聚集在门外。
一把光泽暗淡的铁刃,顺着门缝插入屋内,在门闩上左右磨蹭。
来人手法娴熟,插于房门中央的木闩很快便被被铁刃带到一边,这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此时的孟离心中感到庆幸,今夜若不是孟柔前来送饭,恐怕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看那撬门的铁刃,就能看出对方的不善来意,他若还真以为今日能幸免于难,未免也太傻太天真了。
此时此刻,已抱着拼死之心的孟离,将自己的背部完全贴靠在墙壁上,木门轻轻打开,将他的身体完全遮掩,顺着门与墙壁间的空隙,孟离向门外看去,漆黑的夜幕下,一张凶恶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竟然是他!”
孟离心底暗惊,同时也有些不明所以。他万万没有想到,要来杀自己的竟会是孟淮阳!
今天在渔场,自己只不过是拂了他的面子,怎么就会让他生出这么大的杀机?
就在孟离心中暗自震惊的同时,孟淮阳已经迈入屋中,瞧见他所持的锐利鱼叉,孟离的心更加沉重。
“看来他的确是来杀我的。”
放下心中的疑虑,孟离忽然生出一股狠劲。
他本不是好勇斗狠的人,奈何有人想要取他性命,今日他为自保而反击,实是情非得已。
手握木刀,孟离脸
上闪过一抹决绝之色,下一刻他便自门后迈出,一刀劈在孟淮阳身上。
刚刚步入房间,正在向屋里观察的孟淮阳哪能想到这等变故,痛呼一声,就着自背后传来的一刀之力滚到一旁。
说到底,孟离还是心太软,这一刀他只是劈在孟淮阳背部,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势,若直接捅入心口,后者必将当场毙命。
漆黑的房间中,两人四目相对,待孟淮阳发现将他劈伤的人竟是孟离时,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小畜生,你竟然敢背后偷袭。”
嘴上刚骂完的孟淮阳,紧接又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个小畜生,晚上不睡觉,偏偏躲在门后偷袭,难不成是猜到他今晚要来?
心中疑惑方生的孟淮阳就听对方问道:“姓孟的,我与你无仇无怨,你深夜至此,手持利器,究竟是何目的?”
孟淮阳强忍背后疼痛,冷笑道:“无仇无怨?小子你错了,我们的仇结大发了!”
孟离闻言皱眉,心中一动道:“和我父亲有关?”
“小子你很聪明,但你想拖延时间却是自作聪明,给我纳命来!”孟淮阳冷酷眼神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与之一同寒光闪现的还有他手中的钢叉。
冰冷的钢叉,散发着淡淡的鱼腥,茫茫淮川河中,不知有多少鱼儿,葬身在这柄钢叉的利刃下,然而今日,它的目标不再是河中的鱼儿,而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郎。
相差悬殊的年纪,相差悬殊的力量,孟淮阳即便背部中了一刀,在相差悬殊的实力差距下,他也有信心解决对方。
一个常年锻炼的大人,想要打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无异于牛刀杀鸡,简直就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孟离也知自己势弱,除了懊恼自己先前出刀时的心软,唯有尽量消除双方之间的差距。
孟淮阳背后中了一刀,血流不止,孟离本打算拖延时间,让对方的体力随血液流逝,没想到竟如此轻易就被看穿。
面对疾刺而来的钢叉,孟离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木刀上撩,身体已脚为支点自转一周,一记《集成刀法》上记载的拨转刀,卸开了对方的攻击。
只是对方势大力沉的攻击,仍不是他瘦弱的身体能够承受,自刀身上传过来的力量,化作一股巨大冲击,冲击着他,狠狠撞在墙壁上。
“咳咳!好一支凌厉的钢叉!”
孟离握着被震痛的胸口,痛喘两口,险些喷出一口热血。再看向对方手中所持的钢叉,心中多了一分忌惮。
“哼,算你识货!”孟淮阳双手持叉,无比自得。出水捕鱼十数年,所练就的一手叉鱼手法自然不会简单,快准不说,更兼狠意,虽不说威力无穷,却也称得上是力量十足。
“不过我也小看了你,能接我一叉而无损,在你这般年纪,几乎已是奇迹,但奇迹不是总会发生的,你说对吗?”
“所以呢?”孟离冷冷看着对方,一只手揉捏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刚才那一击,怎么可能毫发无损?且不说他现在已是五内俱焚,单是着一双手腕就已然快要持不住刀了。
“所以你今天还是难逃一死!”
死字出口,钢叉再动,这一叉亦是含怒而发,相比上一叉要更加凶猛。
早就防备对方出手的孟离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集成刀法》中最娴熟的滚地刀出手,不进反退,与孟淮阳拉开距离的同时伸手在刀锋上一抹。
一抹血光乍现而出,平淡无奇的木刀忽然绽放出暗淡的色彩,孟离滚地刀之后反向再接滚地刀,这第二刀本应是一刀之后的力竭之刀,但有木刀威能相助,这一刀却是如有神助,不仅毫无力竭之感,就连第一刀的滚势都被吸纳过来,一刀两重威,顷刻间便给孟淮阳来了个开膛破肚。
一刀携血,出刀之前是自己的血,出刀之后是他人的血,刀光复血光,不外如是!
孟淮阳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扭头望着身后面无表情的孟离,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栽在你这个小娃娃的手上?”生命随着鲜血流逝,孟淮阳愈发无力的语气中透着不甘,这份不甘源自于对刚才那一刀的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在出刀时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那刀锋散发着暗淡光芒的一刀,让他想一想都心底发颤。
这一刀,那恐怕已超出凡人的极限!
一个孩子,劈出了武者威能的一刀?
似是发现什么恐怖辛秘的孟淮阳猛然瞪大双眼,来不及再度联想,双目中的瞳孔陡然涣散,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息。
一人咽气,一人吐气,孟淮阳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同时,孟离猛然吐出一口浊气,随着这一口浊气吐出的还有一口滚烫的鲜血。
噗!
颜色暗得几乎已看不出红色的淤血脱口后,孟离整个人就像泄气一般,脸色瞬间由红转白,紧接着便如同被抽出骨骼般瘫软在地。
“呵呵,想不到强行激发木刀中的力量,竟然有这般巨大的亏耗!”孟离无力倒地,露出一抹苦笑。方才的情况,实在太过艰难,他的力量与孟淮阳相差悬殊,若想保住性命,顷刻之间便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
“激发木刀中的威能,可抵武者一击,以你现在的身体,没有被这一刀直接抽干,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孟离话音刚落,便听门外有一人忽然传声,话音未落,那人便已走进屋内,竟然是后山偶遇的黑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