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科长的热情超乎纪茹芳的想象。
她虽知道徐樱去给韩科长娘看病的过程,但到底只是听杨花儿讲评书似的讲过,就以为只是侥幸,并不大相信吃个菜说说话就能把病治好。
现在见韩科长对徐樱尊敬的如同师长,才算彻底信了,徐樱的本事比她自己想的大的多。
由此她也莫名升起点儿感激。
她觉得即便不靠她,徐樱自己未必不能比现在过得还好!
可她却还是选择了留在她身边帮她度过重重难关,还真心诚意把她当娘尊敬疼爱。
所以以后她得加倍努力的疼她才是。
纪茹芳想这么多,徐樱却在请教韩科长采购签合同的问题,三人儿说着话上了车,没多久就到了县城。
其实平常采购韩科长是不来的,来了也就是在外面等着下面人办事儿。
这回因为是帮徐樱,他不仅来了,还耐心的陪着她们到里面转了转,实地讲了讲怎么挑东西、怎么谈合同、怎么平衡使用指标,告诉她们哪些可以压价,哪些是稀有货要提前打点订货等等。
虽说后厨食材的事儿自然是徐樱更懂,但若论采购里面的学问,徐樱这个上辈子直到市场经济十年以后才开始做生意的人听来都连连感叹。
等顺利的找供销社的负责人签了合同,定下了大部分饺子馆儿常用的食材物料,出来供销社,徐樱终于忍不住说:“韩科长,您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手,当科长可委屈您了。”
她说话声音是刻意放低的,外人听不到。
韩科长就笑眯眯的接受了,叹了口气说:“干一行爱一行吧!”
“不过要是当年退下来的时候也有公私合营这个事情,我指定要申请做个公方经理的!”
徐樱点点头认真说:“以后还有机会。”
韩科长却没太当回事儿,只觉得小丫头安慰自己。
这会儿厂里的事儿也办完了,工人开车出来,她们三个上了车,一路上韩科长问着徐樱上学的事儿,直到把她们送回家,又喝了点儿徐樱做的八宝茶,这才依依不舍的说着:“徐大厨有空一定来家坐坐,老太太追着问好几次了。”,转头往门外走。
刚到门口,就猛地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那力气大的,韩科长一大老爷们儿都连退了三五步,抓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他眼角余光瞟见是个人,正要生气的质问对方咋不看路,就听到个陌生的妇人声音尖声大喊着:“纪茹芳!你个丧良心的小寡妇给老娘滚出来!”
韩科长是个向来儒雅惯了的人,退下来这么多年,早不习惯这吼声了,当下吓得差点儿跳起来,扶了扶被撞歪了的眼镜,才把那叫声的主人看清楚。
这是个花白短头发的妇人,个子不高,细脚伶仃,奇怪的是腰围可不低,一件村里人常见的暗红夹袄让她撑得鼓鼓囊囊,一条不搭调的军绿色裤子边缘更是直接撑开,露出白白的一条边。
女人叉腰站在当地,一双又胖又白又细的手指头掐着腰上的肉,昂着双下巴,哪怕是看背影,都能猜到脸部表情必定是一脸傲慢。
韩科长不认识这人。
被她从后厨里吼出来的杨花儿却一眼认出来了。
她皱着眉转头就走,明显不想理她。
谁知那妇人倒是眼尖又手快,冲过去一把抓住杨花儿问:“纪茹芳那不要脸的小寡妇儿呢?”
杨花儿显然被她扯疼了,皱着眉挣扎。
“你放开我!”
“老娘问你话呢?你耳朵聋听不见?老娘问你,纪茹……”
“你给谁当娘。”
她话没说完,往后院儿走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徐樱站在门口,随手从背后把门关上,神情冷漠的进来。
她上下打量着妇人,妇人也上下打量她,没片刻,她好像终于想起来,冷笑一声,叉着腰问:“你就是那个叫徐樱的小贱蹄子吧?你说你是纪茹芳那小寡妇儿的闺女?她男人活着的时候我咋从来没听说过她怀孕?没怀孕就生了娃,还放在乡下养到这么大才接回来?该不会是跟哪个野男人睡了生的野……”
啪!
妇人的话没说完,一根大扫帚就朝她脸上挥过来。妇人猝不及防被兜头拍了一下,疼就不说了,又是灰尘又是毛刺儿,把她吓得哇哇乱叫,直往后倒退。
她本来以为退两步前面就停下了,谁知道她都退了好几步,那扫帚还跟着往她脸上抽。
妇人赶紧绕开,趁机绕到桌子另外一面,这才看清打她的居然不是她以为的杨花儿,而是那个看着还没一把柴火儿粗的小丫头片子。
她气得当下跳起来,指着徐樱就骂:“个没教养的小野种,你也不看看你姑奶奶是谁你就敢打?”
“我姑奶奶,她老人家早死了!”
徐樱冷笑一声,直接翻转扫帚,拿着棍子往那妇人身上捅。
妇人吓得又“嗷”一声惨叫,掉头就跑。
徐樱可不放过她,扛着扫帚就往外追。
妇人太胖了,根本跑不动,没两步就让徐樱追上,又被满是灰尘的扫帚一通打,且次次都是往脸上招呼,没几下妇人就吃了一嘴的土,浑身上下从头到脚也全是黄土。
她又疼又心疼衣服,更没力气跑了,没跑几步两脚一软,“噗通”一声,直接滚到地上。
这下她可彻底放弃挣扎了,坐在地上一把扯下鞋,拍着地就开始哭喊。
“打人了啊!大伙儿都来看啊!纪家人可要把人打死了啊!她们为了少发两个钱诬陷我儿子,害我好端端的大儿住了监狱不说,还准备把我这给男人守了几十年寡的可怜寡母给打死啊!”
韩科长和杨花儿刚刚看了个目瞪口呆,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跟出来,正好听见这妇人喊叫。
当下他们就担心的往周围看。
果真,邻里邻居的早被这边的动静给吼出来了。
大伙儿聚在一起,一个个好奇的看着这灰头土脸的妇人,有人都没认出她是谁,问起旁边的人。
那人正要回答,却突然听饺子馆儿门口传来纪茹芳惊慌失措呼喊的声音:“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