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竹在制度里明确写了要按照国家的《劳动法》招聘员工,低于16岁的算童工,不能聘用。
徐樱13岁,在纪茹芳是经理的时候她还能算个帮忙的。现在赵桂竹做经理,按照制度,她是不能继续工作的。
赵桂竹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点点头说:“我也考虑到了饺子馆的特殊情况,樱子,九月份开学以前,这个厨师工作可能还需要你……”
顿了顿她有点儿为难的说:“我也会尽快给饺子馆儿招聘个新厨师。”
“新厨师?”杨花儿可算能听懂一句话了,可这话她听的一点儿都不高兴!
都说公方经理会整人,她还想着赵桂竹肯定不会,这会儿她不觉得了。
她气愤的问:“赵主任,你这是啥意思?樱子做饭做的好好的,大伙儿都那么喜欢她做的饭……”
话没问完,让纪茹芳拉了一把止住了。
她压低声音反问:“樱子还能一直给做饭?她不上学了?”
“那,那也不能换厨师啊!”
杨花儿委委屈屈,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只觉得再来个厨师,就把徐樱和纪茹芳都排挤走了。
徐樱这下倒是不着急了,看着赵桂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在问:“这你打算怎么办?”
赵桂竹还真没想过该怎么办?
她当然不想换掉徐樱。
别看她是个街道主任,可她也时刻关注着饺子馆儿,知道自从徐樱着闺女来了以后,饺子馆儿无论风气还是经营状况都大有改善。
主要她还手艺出众,深受饭馆儿食客的喜欢,做的菜呢也接地气儿,还受到过上级表扬,是真正让饺子馆儿实现了服务老百姓的作用的。
可是无论她当厨师多好,在她眼里,徐樱这个年纪,又聪明好学的女娃,就应该读书!如今这年代,女娃不好好读书学本事,就是没好出路。
她可不想看着徐樱把才华埋没在厨房里,等到了年纪,顶多找个煤厂或者钢厂的工人就嫁人生子!
赵桂竹想了这么多,又心事重重的看向徐樱时候,才发现这丫头眼里好像藏着点儿狭促的意思。
她多聪明的人?立刻就明白了!
于是虚心向徐樱求教:“徐大厨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谈谈嘛!你赵姨新官上任屁股都没坐热呢,你就急着给下马威啊?”
徐樱一本正经的摇头说:“我可不敢。从我自个儿的角度看这个制度挺好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各司其职,分工明确,责任到人,月底年底考核的时候都挺方便的,还有激励机制,啥的优秀员工啊,进步员工奖,听着还挺诱人……”
她说到这儿,赵桂竹就叹气阻止她:“行了,拍马屁的话到此为止,你赵姨啥性格儿你应该知道,这种话我不爱听!”
徐樱点点头。
“不爱听就好办了。”
她指着杨花儿问:“赵姨,你知道杨花儿为啥不高兴你重新找个厨子不?”
“她跟你感情好?”赵桂竹下意识的说。
徐樱摇头说:“那她当初跟李玉华的关系也好着呢!李玉华犯错儿,她咋一句好话没替她说?”
这么一问倒真把赵桂竹给问住了。
连杨花儿都一脸迷茫,她就是觉得李玉华变了,不团结大伙儿了,还忘恩负义,所以不帮她说话呀!何况她做错事了嘛!
“杨花儿不同意你再找厨子,往浅了说,她是在乎跟我的情分,觉得饺子馆儿用我的时候就用,不用了就丢掉,无情无义。往深了说,她是在乎饺子馆儿的传统和氛围。传统就是厨艺,我虽然总做新菜,但整体上还是沿用我外公留下来的那套东西,以卖实实在在的主食,让大伙儿吃饱吃好为主。”
她说到这儿,赵桂竹忙点头。
这个她是没想到的。
其实她跟很多接管私营企业的公方经理一样,来的时候都是抱着改革的态度来的。
因此他们就会忽略掉私营企业本来的优势,尤其是那些赖以生存多年的传统优势,只专注于大刀阔斧的改革,结果就是越改越差,公房私房都不好过!
所以想把公私合营做好,保持和如何保持私营企业原本的传统优势就很重要。
她立刻记下来。
就听徐樱继续说:“咱再说氛围。氛围是啥?说浅了,是大伙儿干活儿处的环境,这个环境舒坦、向上,大伙儿才有干劲儿。杨花儿不给李玉华说话,就是因为她一直在破坏咱们的好环境。”
“那说深了呢?”赵桂竹谦虚追问。
徐樱说:“深了就是个企业文化,比如咱的企业文化是啥?是墙上那行字: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行字是积极向上的,是蓬勃朝气的,是注重咱女人的力量的。孙德兴、纪三儿看不起女人,李玉华作为女人,自己不努力就算了,也看不上女人,咱们当然都不喜欢她。”
“嗯嗯,李姐原来就不那样儿!”杨花儿赶紧帮腔。
赵桂竹就笑了。
她郑重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重新找个厨子,既可能破坏饺子馆儿的传统,又可能破坏饺子馆儿的这个什么‘企业文化’。”
关于这个词语,她是第一次接触,赶紧记在本子上了,边写边问:“那樱子你说说,咱咋就能避免这个问题?是招聘时候注意点儿?”
“招聘又分外部……”
徐樱说到这儿,突然想起来,这又不是她自个儿的公司,更不是90年代以后,这才65年,她一个十三岁的村里娃给人讲现在人力资源管理制度,不得让人当妖精啊?
于是赶紧改口说:“招聘也不是非得外面找人,咱自家饺子馆儿里也能挑挑嘛!”
“挑?”
赵桂竹看看纪茹芳,再看看杨花儿,想着兴许徐樱指的是她娘?
却听她说:“我从进来第一个礼拜开始,就觉得杨花儿挺有做厨子的天分,她自个儿也特别好学,聪明上进,跟着我也做了一个来月了,不少细活儿都已经能上手,要是没这事儿,三四个月以后我就准备让她单独上手了。现在有这么个制度……”
她为难的说:“杨花儿可不能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