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工人无比震惊,但最震惊的,还是被踩着脖子趴在地上,像只短腿王八般胡乱挥舞着双手双脚的供销社社长。
他先是企图双手撑地爬起来,把徐樱顶开,可他还没动,那只小脚就突然加重了力道,让他更难以呼吸。
他企图掰开她的脚腕或者抓住她另一只脚腕让她摔倒,却发现自己太胖了,无论哪个动作都做不到。
于是只能吞吐着尘土,朝着远处的工人发出微弱的呼救:“看,看什么看,报警,报警……唔!”
脚更重了,踩在动脉上,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死!
可应该来救他的工人们却像被下了定身术,一动不敢动,只呆愣愣的望着他的方向。
社长感受到了绝望和无助,他拼尽全力让自己发出点儿声音,可怜巴巴哀求:“你……放了……我,我给你车,汽车!”
徐樱的脚微微送了点儿,问他:“真的?”
社长终于得以喘息,哪怕吸进去的全是土,他也狠狠吸了两口气,才勉强点头:“真的,真的!”
“那我娘呢?”徐樱问。
社长一愣。
“你们找人关她了吧?你准备对我们母女两个干什么?”徐樱眼里仿佛染着抹浅笑,只是伴随着这笑的,却是脚尖突然加重的力道。
社长彻底吓哭了,鼻涕眼泪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哭嚎着求饶:“别别别,我没准备干啥,我,我就是看你们孤儿寡母的,还拿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指标,想占点儿便宜!”
“占点儿?”
徐樱抬脚就给他脸上一下。
“可真会说,你倒是占了点儿便宜,别人一辈子就让你毁了!”
她说完,微微后退。
社长被踢的“嗷”的惨叫了一声,打了个滚儿,抱着脑袋倒在一边嚎叫了两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自由了,立马一个翻身起来,威胁喊叫着:“臭娘们,老子弄死你!”
说着朝着徐樱就扑过去。
可人没到跟前,先有两个警察过来把他死死压住了。
供销社社长完全没料到这出,被抓住的瞬间还本能的挣扎尖叫,质问对方是谁,甚至企图自报身份吓唬人,谁知一抬头,就看到本来应该把纪茹芳堵住的车队队长被两名警察押着出来,身后跟着纪茹芳,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年。
少年年龄不大,个头挺高,看着顶多十五六,已经有一米七多了,穿一件洗的发黄的白衬衫,一条整齐陈旧的工人裤,简单的衣服,却把他衬托的挺拔英俊,尤其一张偏白的俊俏脸,此时神情严肃,目光冷冽,更显出种与徐樱身上极为相似的上位者的气势。
但少年似乎已经很懂得收敛,他路过他们,深深看了徐樱一眼,像是在告诉她:“稍等。”
而后才跟押着他的那个民警说:“赵叔叔,谢谢你帮忙。”
“谢啥,这不就我们该做的?可别的觉得是你我们才来,搞得你多大面子。”
姓赵的虽然穿的是普通警服,可听这口气,应该不是基层民警,至少得是个队长之类的。
他掏出副手铐,给社长套上,把他往旁边民警那儿推过去,交代说:“先带车上去。”
就朝徐樱走过来。
“小丫头,有两下子,谁教的?”赵同志欣赏的笑问。
“学校老师。”徐樱坦然回答。
“呦,啥学校啊,老师还能教这个?”赵同志又乐呵又好奇。
“普通村儿里小学,老师家里成分不好。”徐樱淡淡道。
赵同志立马明白了,拍拍她肩膀,又明显多此一举的问:“没吓着吧?”
“没有。”
徐樱说完,想了想认真说:“谢谢警察叔叔,要是没你们,我也不敢跟人动手。人家是供销社社长,我一个小老百姓,打了人家,以后还不知道咋办呢!”
赵同志愣了半晌,乐了。
“嘿,小丫头片子,这是给我挖坑呢?”说着,忍不住抬手在她小脑袋上糊了一巴掌:“能行啊!咋,还怕我们徇私枉法,把他放回来?你放心吧!就冲他今天做的这事儿,这供销社社长他也甭想干了!”
听到这个保证,徐樱明显高兴不少,笑容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声调也飞扬起来:“谢谢警察叔叔!”
“不敢不敢,我是人民公仆,我应当俯首甘为孺子牛,为百姓办事。”
赵同志又好笑,又无奈,说完回头朝少年看过去,脸上带了几分戏谑。
“方遒啊,你家有个方向阳还不够闹腾,从哪儿又认来这么个妹妹?我看你往后可不好过喽!”
说完背着手,招呼人上车,带走了供销社社长和车队队长。
跟着出来的纪茹芳还有点儿懵,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樱却已经想起在哪儿见过这少年。
可不就是那天去县委大院儿给韩科长母亲看病时,差点儿撞了她的那位叫方向阳的少年的哥哥?似乎的确是叫方遒。
少年正低头看着她,嘴唇翕动,脸色尴尬,明显有话要说。
徐樱又记起,方向阳曾说过今天来找她,她忙着饭店采购,反而把这件事忘记了。
不过好在衣服没换过,那点儿药片还在兜里,只是……
“东西能给我吗?”
少年似乎看穿她心思,终于主动问。
徐樱摇头:“不行,我答应给他。”
“我,我是他哥。”少年笨拙的解释。
“我知道,可我从谁手里拿到的,就该给谁。何况,我得找他算账呢,这笔账,你不能替他算。”
他的笨拙让徐樱忍不住眼里都染上了点儿笑意。
少年脸更红了,也不知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突然解释起来。
“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麻烦,也没跟你。我是路过买东西,正好看见你……我喊你来的,你没听着……我,我就是得告诉你一声儿,方向阳这几天有事儿,没法儿去找你。后来我出来,又正好听到那俩人儿说话,想算计你们,就去找赵叔叔过来帮个忙,当时着急才说你是我认的妹子。”
他咽了咽唾沫,有些懊恼:“就是这么个意思,请你,别介意,我……不占你便宜。”
后面那几个字,声如蚊讷,听都听不清,脸也彻底红了,只是眼睛还倔强的看着徐樱,似是期待她说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