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重伤初愈,下官本不应前来叨扰,但此事事关重大,还望您能体谅。”
仵作从随从手中的托盘上取过一方丝帕,当着沐夜笙的面将其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展现在她面前。
“这枚耳坠是我们在尸体附近的地域找到的,不知九小姐对其可有印象?”
卫振兴死亡的当日,正是玄阳公主在她的枫山别苑开办宴会的日子,邀请了许多京中贵女,这也导致当日山上往来者甚众,给搜寻证据的官员们增添了不少工作难度,知道近日才终于完成了搜证,将所有证人和证物一一排查。
女子大多爱美,耳坠、玉佩之类的饰品更是极易丢失,因此这小小的一枚耳坠原也算不上什么关键的证物,无非是那位太子殿下为了将这位九小姐从大牢里接出来,强行找的一个托辞罢了。
仵作看着掌中小巧精致的耳坠,心中早已看透了轩辕连城的用意,面上却不显,只例行公事地让沐夜笙辨认,同时给一边负责记录的随从使了个眼色,暗示他稍后只需随意记两笔便是了。
“耳坠?”
沐夜笙微微睁大双眼,美眸中透着些迷惑,似乎也没想到那需要自己辨认的“重大证物”竟然只是个小小的耳坠而已。
可那日前往枫山别苑参加宴会的女眷如此之多,各人佩戴的饰品琳琅满目,这样的一个“证物”查起来,到最后或许连出自谁家都无法查清,又能证明什么呢?
她心性单纯,自然也想不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竟当真按照仵作说的话,接过那枚耳坠细细端详起来。
而这一端详,竟也让她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来。
“这枚耳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沐夜笙看着手中耳坠上那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吊坠,越看越觉得眼熟,不由得抬手轻轻抵住了额角,凝眉深思。
仵作见状有些意外,也没想到这么个耳坠也能让她看出东西来,忍不住追问道。
“九小姐可再仔细想想,是见过什么人佩戴这枚耳坠吗?”
“好像……我七姐就有对一模一样的耳坠。”
沐夜笙思索许久,脑海中骤然闪过一副画面,想起当初在昆仑关的时候,她似乎就见沐夜璃带过一副这样的耳坠。
只是……
她有些犹豫,对仵作道。
“这位大人,虽然我七姐有这样的耳坠,但却并不能证明她就与此事有关,许是买的时候恰巧撞了款式而已……她此时在夫家的日子想必也是多有难处,能否请求您届时不要太过为难她?”
“九小姐多虑了,刑部做事自是公事公办,若你的那位姐姐是与此此事无关,下官等自然不会冤枉好人。”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信息,仵作将证物收起,起身行礼告辞。
“既然九小姐已经辨认过证物了,那下官等便先行告辞,太子殿下处理完手中的公务便会前来相见,您无需过度担忧,只在此安心养伤便是。”
“大、大人!”
沐夜笙试图开口挽留,然而刑部的人却没有再多作停留,直接转身离开了屋子。
木门在眼前合拢,沐夜笙不自觉伸手抓紧了身上盖着的被褥,小脸上的神情茫然又无措。
她这样做……是不是又给七姐添麻烦了?
可想到那夜的情景,沐夜笙心中又觉得事情当是敛金宗的人所为,无论如何都与安坐王府中的沐夜璃扯不上干系,心中又再次安定下来,端起之前被放在一边的药碗继续喝药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因为她这短短的几句话,当初沐夜璃用黄泉冢所做下的一个局,也算是彻底废了。
……
北靳,边陲小城。
“宝儿,快些回来,娘亲给你熬了秋梨膏喝,甜甜的,吃了冬日里不咳嗽!”
北地干燥,正值秋日,百姓们纷纷开始了秋梨膏的熬制。
清甜的梨香混着一丝药物的清苦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着回荡在街头巷尾的呼唤孩童的声音,很有几分人间烟火气。
晶莹如琥珀的秋梨膏在碗里冲开,伴着微暖的日光热热地喝下去,人坐在早开的一点桂子香中,却是一路暖到了脏腑里,口中梨香四溢,唇齿生香。
这处小镇坐落于西北之境,远离外界,在此生活的大都是些普通百姓,却自有种世外桃源的安逸美满。
正当午后好时光,周记梨膏铺的掌柜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冷不丁却被一阵叩击桌面的声音给惊醒了。
“掌柜的,来两根梨膏糖,一根包起来,还要一罐秋梨膏。”
少女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在店中响起,那尾音轻佻风流,清丽的声线中仿佛含了一汪蜜,让人听了耳根都不由得发起热来。
周掌柜的瞌睡虫瞬间就被赶走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俏生生立着的紫衣少女,四十几年的与人打交道的经验瞬间失效,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这、这位姑娘……”
“嗯?我还有事,掌柜的可莫要耽误我的时间,只说一共多少银子罢。”
那少女看着笑盈盈的模样,却是个没甚耐心的主儿,见掌柜满目的赞赏也无动于衷,只再次伸手扣了扣木头柜台,腕上垂下的一缕银色流苏划过桌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引开了掌柜盯着她脸看的目光。
她动作娴熟,显然对于此类情形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诶,梨膏糖一文钱一块,秋梨膏六文钱一罐,一共是八文钱……您别看咱家的东西比别家稍微贵上一些,却是真正的真材实料,一滴水都不掺的!”
到底是做了多年生意的商人,周掌柜很快就从方才的惊艳当中回过神来,动作麻利地包了两块梨膏糖,一罐秋梨膏,又拿起一块新鲜的梨膏糖,并着打包好的东西一起递给她,赔笑道。
“小老儿从未见过如姑娘这般天仙似的人儿,方才是无意冒犯姑娘,请您吃一块糖当做赔礼吧!”
地方虽小,人却都是质朴的好人,可惜她却吃不下这许多的糖,倒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