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溟陌这个混蛋,他果然就是把她当外人。
沐夜璃深吸一口气看向沈子桓,一字一顿地说。
“沈大人,虽然我涉世不深,对于很多事都不太了解,但却并不是个不经事的,只要你们多告诉我一些事,我自然会逐渐成长起来。”
“你们王爷的情况你也清楚,你们这些做心腹的人,到底是想要一个一无是处,什么都只会拖累他的废物主母,还是想要个能和你们一样,能充当他左膀右臂的贤内助,你自己心中想必也有思量。”
她的这番话说得极其直白,说出“贤内助”三个字的时候更是半点也没脸红,听得沈子桓几乎是一愣一愣的。
见多了各国含蓄的姑娘,也见惯了那些说一句话九转十八弯的贵族,沈子桓倒是第一次见到路子这么野的。
有什么说什么,半点也不因为自己的女子身份感到低人一等,更不比那些说话意味深长的贵女,王妃此等性情……果真罕见。
风溟陌原本只是坐在那边,虽然喝止沈子桓,却也并没有起身的意思,然而就在听到沐夜璃话中的那句“只会拖累他的废物主母”时,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阿璃,没有人觉得你是累赘,你从来没有拖累过任何人。”
“是吗?但是你现在就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废物,好不容易治好你,却又害得你要为了我再次去喝那毒药?”
沐夜璃讥讽一笑。
“这样的话,倒还不如一开始我就没把你治好呢,至少那样的话,你再喝下这个药,对身体的损伤远比现在要小得多,也不用承受这种疼痛了。”
这样的话,风溟陌如何听得,当下便想站起来去拉她。
她说若是一开始就没有治好他就好了……可一开始的时候,她用来交换的条件是希望他娶她,帮助她摆脱和轩辕家的联姻。
这是两人羁绊的开始,也是真正在两人的关系之中埋下情愫的源头。
可她现在却说,若是没有一开始这件事就好了?
风溟陌眼中含着微薄的怒意,脸上的神色也是少有的黑沉,看得一边的沈子桓心中直打鼓,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触怒了自家主子。
沐夜璃倒是知道,但现在的她也在气头上,并没有服软的意思。
“风溟陌,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动弹的好,因为只要你动一下,我方才扎的那些针可就都白扎了,方才的那些痛也就白挨了。”
此言既落,房中的气氛顿时更加沉冷,三人虽然都没说话,但那氛围却压抑得仿佛山雨欲来前最后的平静。
两人对峙的时候,夹在中间的沈子桓是最难受的。
他看看明显就是在压抑暴怒的风溟陌,又看看一脸寒霜,完全没有让步意思的沐夜璃,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边是主子,一边是主子的妻子,四舍五入也是个正经主子,他该帮谁说话?
问题是他甚至不知道这两人的纠纷到底是怎么起来的,苍天大地,他真的只说了一句话而已啊!
为什么王妃听到那句话后看上去很生气,似乎还有点伤心的样子?
为什么王妃说了那句好像没什么毛病的话后,王爷看起来好像一副随时要吃人的样子?
难道王妃弄错了药性,所以王爷生气?
可是之前南谨先生也说过,王爷之前那个没治好的样子,喝这个毒药确实是比寻常人受到的伤害小些,仿佛是因为什么药物制衡的缘故……
那些话他记不清具体,却能依稀想起和沐夜璃所说的是基本一致的。
所以为什么那时候王爷没有对南谨先生大发雷霆??
沈子桓不明白,但他也不敢问,只是本能地想要终止两个主子的吵架,试探性想要开口。
“王……”
“出去。”
然而只出口了一个字,风溟陌低沉的声音便在房中响起,简单明了的两个字就像两个梆硬的冰坨,砸得沈子桓一个哆嗦。
虽然平时风溟陌对手下的人都十分宽和,就算性子冷些,轻易也不会下重手罚人。
但沈子桓到底是跟着他多年的人了,知道这位主子在大事上从不含糊,当下也不敢多留,低眉顺眼地出去了。
为了保密,房中原本伺候的那些丫头侍从全都被打发了出去,只有沈子桓一人留在其中打下手。
此时风溟陌出言将他给撵了出去,偌大的房间中顿时就只剩下了他和沐夜璃两个人。
沐夜璃看着沈子桓出去,雕花木门关闭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却仍站在原地没动。
桌上的血样早就和药剂充分反应,甚至已经错过了应该进行下一步的时间,沐夜璃冷眼看着那鲜亮的液体逐渐变成死气沉沉的褐色,心中知道这份样本是废了,却没有伸手去碰它一下的意思。
反正都是无用功,废与不废,都没有区别。
微微夹带着血腥气和药香的清冷气息从身后袭来,熟悉的怀抱从身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触感是光滑紧密的,没有半点异物感。
很好,看来是又把她的针熔了。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沐夜璃盛怒之下反倒平静下来,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些寒意。
“看来王爷是铁了心不想要自己的身子了。”
“若没有你在身边,左右也不过是个残废之身罢了,这样的身子要来又什么用?不要也罢。”
他的声音低沉,说话的时候,紧贴着她的胸腔会微微震颤,让人有一种产生了某种共鸣的错觉。
沐夜璃不想继续感受这样的亲密接触,也不想再让自己心中的酸涩再多一分。
她索性用了些灵力,挣开风溟陌的拥抱,转身面向着他,看着那双仿佛凝着雾气的眼眸,一字字说道。
“风溟陌,你口口声声说着相信我,愿意让我成为与你比肩的那个人,愿意跟我分享你的秘密,一起承担你的责任,可在你自己心里,却从未有一刻真正看得起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