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姐,王府的迎亲队伍马上就到了,老爷和夫人都在催你到前院去呢!”
丞相府的丫头前来通传,沐夜璃答应了一声,又把人叫住。
“对了,等会儿去回话的时候记得跟你家夫人说一声,让她找人给三小姐看看,别让人死了。”
大喜的日子,死了人终归是晦气。
丫头闻言一愣,赶忙答应了一句去了。
沐夜璃看着丫鬟仓促离去的背影,脸上没什么表情。
今日这样忙乱,能就算有她的话在这儿,也未必有什么人顾得上沐夜书这个早就失了人心的废物庶女。
是死是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华美繁复的衣裙,沐夜璃便准备直接出去了。
其实按照西凉国的习俗,女子出嫁是不应该自己走出去的,而是要由自己家未成婚的兄弟背着出门。
原主虽然没有嫡亲的兄弟,但丞相的小老婆不少,也不乏生了儿子的,其中就包括丞相夫人生下的长子沐临风。
不过如今沐临风人在边境除魔,与原主的关系亦不怎么样,自然是不可能为了沐夜璃的婚事回来的。
而其他的几个异母兄弟都跟原主不熟,想也不会有人来主动承担这份差事。
这事原该是由丞相夫人安排,但她刚刚被沐夜璃敲了竹杠,心情正是最差的时候,巴不得沐夜璃出门的时候没人背,当众丢脸呢。
于是就导致了沐夜璃现在的情形——除了贴身伺候的小杏儿和风溟陌派来给她帮忙的采蘋,以及她提前雇佣的一批抬嫁妆箱子的脚夫,竟然就没有别的帮手了。
她本人不在乎这些,并不觉得怎样,心里只为能够离开丞相府而高兴,反倒是小杏儿,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小姐,老爷对你实在是……他怎么对得起夫人在天之灵啊呜呜呜……”
沐夜璃安抚地拍了拍小杏儿,微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的,我原本就不在意这些,咱们这是出去过好日子呢,该高兴才是。”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沐夜璃敏感地察觉到院门口气流有些微的波动,吹来的微风带上了一丝陌生的气味,不由抬眼望了过去。
有人来了。
“谁在那?”
“七姐,是我。”
少年变声期有些粗哑的嗓音传来,院门吱一声被人推开,进来的却是个看上去约莫十五的锦衣少年。
那少年人生得清秀,唇红齿白,脸上却带着些微病气,身形更是比一般的少年郎单薄,一看就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的主儿。
“你怎么来了?”
沐夜璃有些惊讶地看向眼前的少年,倒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一脸病容的少年名为沐临渊,是丞相的八姨娘生的儿子,自小身子不好,修炼天赋更是平平,因此不受重视。
由于身体原因,沐临渊常年待在房中,并不怎么出来走动,她与他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之前她在丞相府厨房找东西吃的时候,偶然一次遇到了给他煎药的八姨娘。
沐夜璃闻出她煎的那副药不好,原主与这对母子又素日无怨,便出于职业道德提点了对方几句,给了她一副新的方子。
前阵子还听说沐临渊病得下不了地,看他如今的面色,染的病当是无恙了,只是这孩子身子自小羸弱,一时半会儿也难好全。
沐临渊看着一身红妆的沐夜璃,眼中闪过惊艳,但这少年人也知道分寸,并不逾矩,很快就移开视线,规规矩矩作了个揖,道。
“娘亲嘱咐我来背七姐出门。”
“八姨娘?”
“嗯,娘亲说我这病全靠七姐给的方子才治好,人要知恩图报。”
“今日七姐出嫁,家中其他兄弟大抵是指望不上,所以吩咐我来了。”
“七姐快上来吧,定远王府的迎亲队伍马上就到了,稍后误了拜堂的吉时就不好了。”
他说着,转过身露出了自己单薄纤瘦的后背。
好一个知恩图报。
沐夜璃看向眼前少年还没长开的背脊,对这对母子的观感顿时好了不少,却也没直接上去,而是绕到他前面,将几根纤细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腕脉上。
这少年心意虽好,他的身体却不一定能承受背着她这么一个接近一百斤的人从怡雪院走到丞相府外堂的距离,她得先确认他的身体状况,否则就是害了他。
沐夜璃的动作很快,沐临渊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腕,对着他微微一笑。
“那就,多谢八弟了。”
话落就很利索地爬到了他背上,沐临渊连忙下意识扶好沐夜璃,心中也想到了方才她是在担心他的身体。
少年腼腆地笑了笑,对这位几乎没见过几面的嫡姐的关心安然受了,轻声道。
“七姐不用担心,我会将你好好送出去的。”
……
丞相府外堂此时也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数参加婚礼的宾客都直接去了定远王府那边,但是也有一些和丞相私交不错的人来了丞相府观礼。
大家相互拱手作揖,说着吉祥话,等待迎亲的队伍到来。
丞相府内宅的事情这些人不完全清楚,但也多少有所耳闻,如今沐夜璃要出嫁,不少人心中都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当日风溟陌在朝堂上求娶沐夜璃一事许多人都是亲眼所见,于是便引起了许多人对这桩婚事的关注。
毕竟这成亲的双方,一个是定远王府的独苗,一个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而且还曾牵扯到太子轩辕连城,单纯从身份上来看,这桩婚事就十分的有看头。
更何况今日成婚的这对新人,新郎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新娘是个没有一丁点修炼天赋的废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更像是一场废物配废物的闹剧。
西凉男儿娶亲都要骑破云兽,风溟陌双腿已废,要如何前来呢?
而且那沐夜璃从前是太子的未婚妻,又是个出了名的跋扈草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太子鞋底的一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她能安心嫁给风溟陌这个废人?
人们嘻嘻哈哈地等待着自己想要看的好戏,逢迎之间的欢颜笑语都带上了古怪的味道。
定远王府摆出十里红妆的仪仗这件事人尽皆知,这些贵族男子心中难免妒忌对方的富庶和能力,女子则对这显赫待遇的享有者心中泛酸。
毕竟要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将整个京城都铺红,给所有百姓发放伴手礼,除了要有极其丰厚的财力,足够的人力也是少不了的。
拥有愿意这样对待自己的夫君,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所有女子的梦想。
在人们心思各异的交谈中,外面终于传来了礼官的唱喝。
“迎亲队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