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抛出来的橄榄枝,觉慧却只是轻轻摇摇头,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权力会改变一个人的心境,今日你为了得到这个身份会妥协,但是当你成为九五至尊之后你会发现潭柘寺是一个隐患,你会想尽千方百计除去这些人。”
这话倒是切切实实戳中了慕容景晨的心思。
若是今日事了,他绝不会就这么放任真正的皇子还活在世上。
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位在佛寺里长大的皇子,本以为他研习佛法必然心思单纯,可是没想到却是个老练的人物。
而觉慧也就是这样神情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任他打量。
原本此时外面应该已经开始响起厮杀的声音,武安侯府的将士会和慕容墨的黑甲兵缠斗,可是此时却一片死寂。
皱了皱眉,慕容景晨发觉有些不对劲,他正要走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觉慧却已经替他解了惑:
“不必去看了,良禽择木而栖,在得知你不是真正皇子的那一刻,武安侯也已经做出了选择。我猜,此时他会按兵不动,之后便声称自己是为假皇子的身份所迷惑,然后再拿出丹书铁券,保全他武安侯一家的门楣。”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一直以来信任有加的朋友也终于背叛了自己,可是不知为何,在一败涂地的同时,慕容景晨此时只觉得解脱。
他再也不必背负着慕容景晨的人生了。
他可以是白景晨,也可以是赵景晨,王景晨。
他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望着他脸上此时露出的如释重负的淡淡笑意,觉慧只觉面前的此人也当真是可怜。
被白家一直利用至今,而白家恐怕已经将后路都已经准备好了。
真正要为此事付出代价的,只有这个姓甚名谁、连真实的生辰都不知道的人。
“你觉得我很可怜?那又是什么眼神?”
他发觉觉慧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带着无尽的怜悯之意,聪颖如他,已经猜到了觉慧是如何想自己的,他只是笑笑,“你似乎是觉得我很可怜,可是我现在只觉得你更可怜。”
这话让觉慧十分不解,他天资聪颖,在佛法一事上很有天赋,连之前来京都讲经的天竺高僧都赞他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你虽然出身皇家贵胄,却因为一场阴谋而失去真实身份。原本你应该在红尘中走一遭,遇到一个你心仪的姑娘,再成婚生子,又或者是如普通王公卿大夫一般平淡过完一生。这才是你人生的轨迹。”
想起觉慧在京中圣僧的名声,慕容景晨就觉得可笑,他们叫一个从未真正看破参透红尘的人高僧、向他祈求人生的庇佑,简直如同儿戏:
“你根本就没有来过这尘世,如何能看破?又如何算得上是超脱?”
见觉慧因为自己的话愣住了,慕容景晨也露出了一抹怜悯的笑,“或许你才是那个真正逃避现实的人。”
这话是初见时觉慧对慕容景晨说的。
如今兜兜转转,竟是又应在了觉慧身上。
不可谓不说是造化弄人。
而此时的产婆已经出去向大家说明了觉慧才是真皇子的消息。
这个消息自然是让在场的人都心怀鬼胎,心思各异起来。
让一介和尚出来主理朝政这可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
而且,觉慧自幼长在佛寺,虽然是远近闻名的圣僧,可是朝政一事岂容儿戏?
而现在如果让皇上再次主理政务,一则不能保证被酒色和阿芙蓉片掏空了身体的皇上如今还有这个精力,二他们也害怕皇上的清算,若是让皇上因此清算他们,倒是不好了。
人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最后竟是齐声高呼请八王爷慕容墨重新揽政。
而在一旁看着的皇上看着臣子们的各有用心,一时间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为慕容墨做了嫁衣,可是如今的情势却又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他只是阴鸷地看着下面的臣子,然后将视线抛给了慕容墨。
他希望她能够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
将大政奉还。
此时的皇上早已因为阿芙蓉片的缘故,形销骨立宛如一具行走的骷髅,再加上此时的神情,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慕容墨早已经猜到了会有如此局面的发生,他看了一眼不甘心的皇兄,直接拒绝了大臣们的请求:
“我因为之前服刑的缘故,如今已经身染剧毒,恐命不久矣。今日能够正本清源已经实属不易,再操持国事乃是力不从心。若是众位大臣信得过,我倒是觉得如今的皇上可以逐步揽下朝政,重新振奋朝纲。”
一番话倒是说得无比恳切,让皇上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他正欲开口的时候,下面的韩相却是蹙着眉头道:
“如今正是前线战事吃紧的时候,皇上如今的身子早已不适合理政,再加上皇上曾经通敌百越,若是此时皇上理政,只会寒了前线将士的心。须知如今前线本就十分紧张,若是皇上……战局胜负可就说不好了。”
不愧是在相位上坐了这么久的男人,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大局考虑。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皇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忤逆的臣子,“你们不欲让朕理政,想让谁来?让朕那位在潭柘寺里长大的皇叔?”
只要不让皇上来,这位皇叔即便不通晓政事,他们也认了。
到时候让人从旁边盯着些就是。
众位大臣竟是齐齐地默认了,而慕容墨看了一眼因为被臣下架空而气得胸脯重重起伏的皇上,只是神情冷淡地笑了笑了,“皇上对此安排可有意见?”
“……”
看着脸上露出得意神色的慕容墨,他忽而意识到,之前慕容墨之所以答应自己的要求,恐怕就是因为你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还真是算无遗策。
只是若不是慕容景晨这样心机深沉而又气势过盛的人当政,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他心中正腹诽着,而慕容墨已经顺应了大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