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白家借着这跟先帝生得有几分相似的人,顶了你的位置,你竟是半分怒意都无?要知道,他占用的可是你的身份。”
这话是另一身长玉立、通身尊贵气派的男人说的,听着声音倒也十分年轻,他偏头看着身边的僧人,“你才应当是如今最有资格辅政之人,为何还要偏居一隅?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你们慕容家的江山被假冒身份之人夺走?”
比起这名男子的义愤填膺,灰衣僧人的声音就显得平和许多,他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才道:
“若是此子能够哀民生之多艰,体恤苍生,他来担当此任又有何不可?小僧于朝野之事并无兴趣,若是坐上那个位置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为何要出面揭穿他?”
……
只听到这里,白七夫人都觉得背后汗意森森。
她今天竟是得知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原来慕容景晨不是什么劳什子皇叔!
他只是白家推出去夺取权力的一个假皇子!
她害怕自己叫出声来,将自己的嘴牢牢捂住,然后继续偷听。
慕容墨已经将身后那妇人的动静听在耳中,他只是微微一笑,递给觉慧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陪自己将这出戏唱完,“他一上位便排除异己,又将慕容墨这等为大盛立下过汗马功劳的王爷下大狱,又杀了曾经为他做事的魏择一家,桩桩件件便能看出来,此人居心不良,若是长久下去,大盛必定败在他手中。”
“那如你所说,小僧应当如何?”
觉慧武功只在慕容墨之上,他早就察觉到有人在偷听,不过瞧着应当是慕容墨有意设局,他也并未打扰。
“还请您正本清源,将那冒认身份的贼子拆穿阴谋,迎皇上重掌大权。”
说完这番话,他又低声道:“臣听闻殿下当年降生的时候,锁骨处有一处红痣,此事可是真的?若真有胎记,便可扳倒那冒认您身份的贼人。”
“自然是真的。”
顺着慕容墨递过来的戏唱了下去,在听到那妇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觉慧才问道:
“特意现身邀我来此,竟然就是为了迷惑这妇人?”
“虽是蠢人,却也有蠢的妙处,今日这场戏,恐怕她已经牢牢记在心里,并时刻想着要借这个秘密反扑了。”
微微一笑,慕容墨看向觉慧,“更何况,你是前朝皇子的事情也的确是真的,既然白家能将一位假皇叔推出来辅政,为何我不能将你推出去呢?”
觉慧对于慕容墨知晓自己真实身份这件事并没有半分的惊讶,他只是一下一下地捻着手中的佛珠,“你是从何时知道的?”
“第一次见你的身后我便猜到了。潭柘寺可是佛教香火传承的大寺,虽有众多释义高僧,却无一人能有你这样的气度,且你眉眼和皇祖父以及皇祖父的一位宠妃有些相似,我当时便猜,你应当是皇室遗珠。”
至于那处处跟皇祖父都相似的慕容景晨,慕容墨只看一眼便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无他,只因为他简直是皇祖父的复刻版。
即便是相似,也不能相似到这般田地。
太过相仿,只会让人觉得刻意了些。
就像是白家为了让慕容景晨的身份来得更具真实性,而特意找了一位与皇祖父相似的孩子一般。
至于白家是如何让他对自己是皇子这件事深信不疑的,那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你果然聪慧得可怕,不过你应当明白,即便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不可能顺遂你的心意,出山坐镇朝堂。”
轻轻一笑,觉慧那张慈悲的脸上此时显得有些冷漠无情,“你们这些人,个个算计的都是权力,我无意参与,只愿旁观。今日肯陪你演这一出戏,已经是瞧在我们之前的交情的份上了。”
“我知道你不愿意涉足党争朝政,只是如今情势不是你说不争就不争的。”
觉慧乃是心性凉薄之人,这一点慕容墨自然心知肚明,他看了一眼白七夫人离开的方向,眼中带着笃定之意,“这妇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将真正的皇子在潭柘寺的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你以为那假冒的忠勇亲王会坐得住?到时候放火烧山、或者将整个潭柘寺僧侣屠戮殆尽……亦不是不可能。”
听到此话的觉慧眼神终于微微一动。
他看向慕容墨的眼神中尽是冷意,“你算计我?”
“也非算计,只是推你一把。”
淡淡一笑,慕容墨只留下这一句话,便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而小潭边只留下觉慧一个人,对着寒潭而立,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白七夫人因着知道了这个秘密,连回去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可是事关白家和慕容景晨的天大的事情!
自己可以利用这个秘密让女儿嫁入高门,甚至是嫁给慕容景晨当正妃!拿住了这个秘密无疑就是捏住了他的把柄,自己还可以让他给丈夫赐官赐爵,从此以后自己也是诰命夫人了!
她之前就说,为何白家会不遗余力地培养慕容景晨,原来是因为他从根子上就是假的!
这样一个假身份的皇子,还不是任由白家拿捏?
躲在马车里的白七夫人想明白这一层之后,忍不住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听得马夫心里都有些发毛,寻思着这位七夫人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她此时也顾不上等白氏和白五夫人,直接回府了。
而此时白若晴也早已回到了院子中,她今日同那刘家大郎相谈甚欢,倒是比前几次要热络了不少。
他虽然还未考取功名,但是学识竟是不输自己的族兄,白若晴心内也很是欢喜。
若是能嫁与这样有学识又家风严明的郎君,她未来的生活应当很快活才是。
思及此,她连取下耳环时都忍不住哼起了小调,直到从铜镜中看到神情阴森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她吓得连手上的钗环都掉了:
“母亲!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