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还是不想让我再生出什么法子去救父亲?”
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方落落看着关切地搀扶着自己的盼桃,“所以、所以我现在是连送我父亲最后一程都不行吗?”
“小姐……”
这是第一次,盼桃生出了忤逆慕容墨想法的念头。
几经思索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道:“小姐,我这就去给你安排马车!若是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知道这最后一面是多么的残忍。
马车一路疾驰,但是今日街道上的人却是极多,即便驾车的车夫技术熟练,却还是渐渐慢了下来。
方落落心中急切,时不时探出头去看,但是这条通往菜市场的路仿佛没有尽头,而马车也走得极其慢,只从两侧的老百姓的议论声中,她才能勉强听到些父亲的消息,可是那都不是什么好话。
“小姐,别听了,那些人都是听风就是雨,如何能说出什么好话。”
怕她听了那些话伤心,盼桃连声劝着。
“王妃,马车行驶到这里实在是走不动了,前面全是乌泱泱的人群。”
外面的车夫为难地开口,方落落闻言,也管不了那么多,撩开帘子就下车,跟着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一起往菜市场那边去了。
菜市场这边现在已经是人头攒动,方落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一步一步地挤进去。
“方家老爷这种大善人,居然也要沦落到这种下场!”
“可不就是!之前下雪的时候我还见到方家老爷和八王妃亲自去施粥那儿查看,看看下面的人有没有克扣……”
“你们知道什么?方家老爷这是犯了谋逆大罪!诛九族的大罪,那是皇上网开一面……”
……
听着纷纷杂杂的议论声,方落落只觉得心中生疼,她伸直了脖子看着已经搭好的行刑台,高堂之上坐着的官员个个好大的官威,他们的容貌都被掩盖住,竟像是比佛寺供奉的佛像还要气势十足。
她不知道那里面是不是坐着她名义上的夫君,慕容墨。
她更不得而知,他此时的想法。
而在她惴惴不安、遭受煎熬的心情中,她的父亲、方老爷子还是推上前来。
他白发披散着,整个人都显得消瘦不已,神情也很是仓皇,他只是略微朝着人群里扫了一眼,那一眼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他却露出了一抹笑容。
无人得知他这抹笑容是什么意思,但是方落落却觉得自己懂了。
他以为自己没有前来,所以笑了。
身后的刽子手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上跪下,朝着手中的大刀猛地喷了一口烈酒,随即手起刀落——
“不!爹——”
在晕厥过去之前,她的脑海中只有刑场上空那片蔚蓝的天际,有几只大雁掠过,宁静得不像是杀戮之地的天空。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鹤鸣院。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她刚睁开眼睛,耳畔便传来了盼桃惊喜的声音,方落落微微偏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小小的厢房里竟是挤满了人。
太妃上前来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好孩子……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太过忧虑惊惧。”
“母、母妃。”
她只一眨眼,眼泪就立马滑落下来:“我父亲的尸身——”
后面的话她问不出口了。
“你放心,墨儿已经命人收敛好了,送回方家,现在方家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因为方家获罪,所以现在冷情了些。”
方落落见自己父亲的尸身总算是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想到她最后见到的父亲,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来,“是我连累了父亲。”
若不是她执意要嫁给慕容墨,若不是她苦苦追寻原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若不是她牵扯进天家的恩怨……太多如果,最后都化为了虚无。
此时慕容墨也从外面办事回来,他得知太妃在鹤鸣院,只是微微顿了顿脚步,就往这边来了。
看着太妃抓着方落落的手、两个人都垂泪的模样,慕容墨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微微缩了缩,最后还是面色如常地上前:
“母妃,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因着方家其他旁支的亲戚不敢上门,儿臣便在外面摆了流水席,倒是让葬礼有了些人气。”
“这是你亲岳父的葬礼,你多加上心才是。”
忍不住叮嘱儿子,太妃实在是怜惜方家如今的处境,“那些个旁支亲戚不来也好,来了也不过是冲着方家剩下的家财来的。方家那边的女眷,你也着人多多看着些,正是紧要关头,可别出了什么丑事。”
“儿子知道了。”
慕容墨的视线在面容憔悴的方落落身上流转片刻,正要先行告退的时候,太妃却叫住他:
“王妃正是伤心的时候,你留下来陪着她说说话吧。我先回去休息会儿。”
“是。”
慕容墨一板一眼地应了下来,等着太妃离开之后,他才在床前坐了下来。
夫妻二人相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落落渐渐止住了自己的呜咽声,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想表现得这么软弱。
“逝者已矣,你保重自己的身子最紧要。”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干巴巴地开口。
“我想知道,王爷之前应许我的现在还算数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父亲已经死了,我继续留着当这个王妃也只是徒惹人笑话。且我无所出,善妒……种种种种,足够王爷休妻了。”
“你身子还未大好,且在这个时候休妻,只会让人觉得本王无情功利。”
慕容墨看着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已经瘦弱得不胜衣物了,“等你调养好身子,本王自然会给你你想要的。”
“若是王爷现在不给我,我从此时起便一口药都不会喝。”
方落落却是坚定不移地开口,“至于无情功利,在王爷不愿为我父亲开口求情的时候,天下人早已这么觉得,现在休妻与否,已是无关紧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