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今日叫我来,应当不是为了这些琐事。”
慕容墨本能地觉得母妃不是为了这种事,便开门见山地问:“还请母妃有话直说。”
“我老了,如今只想着含饴弄孙,可是若是让你和别的女子随随便便生一个,只会辱没了你的英名。”
将自己的眼神移开,肖太妃淡淡地道:
“思来想去,你后院里那三位夫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韩水瑶心思狠毒,晴夫人出身卑贱野心过甚,翠姨娘背主求荣。只有王妃才符合我心中的要求。”
“所以?”
隐隐约约猜到她将自己叫来是为了什么,慕容墨本能地抗拒着:“我和王妃俨然是仇敌,她如何能答允诞下我的孩儿?”
“王妃那边我已经跟她说好了,她通情达理,对我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满。”
淡淡一笑,肖太妃握住了他的手:“今晚便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你都必须宿在王妃房里,知道吗?”
……
入夜之后,在太妃的人的提醒催促之下,慕容墨这才踏着月色往方落落的鹤鸣院去了。
方落落依旧面色如常地倚靠在桌上看书,鹤鸣院中其他人却是欢喜鼓舞,不少丫鬟都暗暗地说自家小姐这是时来运转了,什么名贵的香料都拿出来使用。
看着她们忙前忙后,方落落只觉得好笑,眼神最后落在了太妃给自己带来的那壶酒上。
那壶酒,她后来找精通内帷后院之事的婆子来看过了,说这酒叫“缠情”,不伤身子,乃是难得一见的秘酒。
她居然要沦落到用这种酒来勾住男人?
思及此,她的嘴角就出现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慕容墨踏入房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方落落似笑非笑地看着桌上的那壶酒的模样。
此时已经是晚上,各府各院都已经点上了灯,昏黄的灯光中,方落落那含着讽刺的笑意都变得柔和起来。
自从晴夫人那次彻底闹翻之后,他们两个已经许久没有在晚上独处一室了。
更不用说此时她的脸上还带着笑。
“小姐,王爷来了。”
见小姐迟迟没有起身迎接王爷,一旁的盼桃赶紧小声提醒她。
“王爷来了?”
她正怔怔出神,忽然被人惊醒,有些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
“本王今日过来不过是受太妃所托。”
在桌前坐了下来,慕容墨的神色看不出是怒是喜,“去整治一桌菜肴来,摆饭。”
他今日一整日都在宫中处理事务,连膳食都没来得及用,此时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盼桃,你去将小厨房上热着的饭菜都端过来。”
因为太妃的嘱托,方落落知道慕容墨今日必然是要来的,因而也早就预备下了这些东西。
不过片刻,桌子上便已经摆满了平日里慕容墨爱吃的那些饭菜,方落落面色稍稍缓和了些,亲自为他布菜,两人如此,倒是真有些回到了过往时光的感觉。
慕容墨却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受,他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盘中的菜色,皆是自己爱吃的,他别开脸:
“王妃只管自己吃饭便是,不必管我。”
“我与王爷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平和地坐在一起了。”
想到这小半年来发生的事情,方落落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一样,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
她坐了下来,然后执着那壶酒在慕容墨面前晃了晃:“王爷可知道这是什么酒?”
“莫不是你上次糊弄人的‘四时春’?”
他想到的便是那是她拿来戏耍人的四时春,嘴角也不禁染上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
“说起来,那也是臣妾难得的欢乐时光了。”
方落落不禁苦笑,然后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这是太妃赐下的暖情酒,名唤‘情缠’。饮下此酒,可使人情动身热,男女皆如此。为了让我们和好,太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王妃想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她。
方落落的一双眼里满是平静,“臣妾什么都不想说,其实在王爷来之前,臣妾也想过,要不要用这壶酒,换来和王爷的一夕之欢,借此诞下一个孩儿,让臣妾从此以后在王府立稳脚跟。”
“然后呢?你又改变主意了?”
他挑了挑眉,看着她。
“臣妾实在不愿意未来的孩儿出生在一个没有父亲的家中,而且,阿离足够孝顺。若是王爷真的彻底厌弃臣妾,便是有了孩子也不足以成为筹码。”
为自己添了一杯茶水,方落落朝着他举杯,“这半年来,臣妾时时在暗中思索,为何我和王爷会走到今日的局面。也想过王爷是不是因为谋求大业、故意疏远臣妾,为臣妾留一条后路。如此种种,无非就是不甘心罢了。直到今天太妃这一壶暖情酒,才让臣妾彻底放下了。”
她是有自尊的人,她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彻底放下自己的自尊。
如果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得到他,她宁愿自己放手。
“王爷,从此你我只是世间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罢了。”
惨淡一笑,她饮下了手中的茶水,“为免太妃担心,我让人在寝房的榻上备好了被子,今晚就委屈王爷在那儿过上一夜了。”
说完,她就率先起身离开了。
对于她的话,慕容墨脸上没有半分动容,甚至在她走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夹菜吃饭。
只是当人细看时才能发现,他置于膝头上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方落落回房之后便歇下了,不多时,被人伺候着洗漱了的慕容墨也步入了房间。
或许是这大半年时间她都是一个人睡的,如今房里多了一个人,她竟是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了。
“盼桃,将烛火熄了吧。”
思来想去,还是黑暗能够减少她的焦虑,她吩咐守夜的丫鬟,将烛火都灭了,这才又躺下来。
她睁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期盼什么,还是在畏惧什么,久久没有入眠。
直到最后困倦得不行,她才睡了过去,最后许是出现了幻觉,她竟觉得似乎有一只手轻轻地在抚着自己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