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早就预备下了一应物品，皇后的丧事在礼部的操持下很快就办了起来。
方落落也不曾想到，她原本以为皇后的身子总还能再拖些时日，却这么快就去了。
入宫的路上，她和慕容墨同乘一车，她身上穿着素衫，面色是说不出的孤寂，垂着眼睛看着自己手上戴着的玉镯，却忽然听到他开口：
“今夜你们势必要为皇后守灵，晚间就待在大殿，不要四处走动。”
他忽如其来的叮嘱让方落落讶异地抬起头，但是见他面容冷峻，她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胆大的想法：
难不成是他们要在今夜起兵举事？
但是下一刻她又否决了，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疯狂了，即便慕容墨这么疯，太子难不成也跟着疯？今天他母后才刚过世。
“我知道了。”
随意地敷衍了一声，方落落并未放在心上。
到了宫中急急忙忙布置出来的灵堂前,方落落看到其他的诰命夫人已经在这里跪好了。
其他那些并未受到皇后照拂的夫人也个个都哭得哀切，灵堂中哭声连绵不绝，倒是让跪在这里的方落落觉得讽刺。
她和国公夫人是诰命夫人之首，自然都跪在了前排，国公夫人此时倒也不复之前的趾高气扬，拿着一条白帕子哭得很是伤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而在他们正前方跪着的十三公主却是罕见地没有落泪之人。
她怔怔地看着前方的灵柩，似是还没有从皇后去世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公主，斯人已逝，还请节哀。”
跪下来的那刻，方落落到底还是忍不住，轻声劝慰道。
然而公主却恍若未闻，依旧身板直直地跪在远处。
知道自己是劝不了了，方落落也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为皇后守灵，但是宫中一应物事都安排妥当，那些身子骨弱的诰命夫人便先行去用膳了，还有些人为了彰显自己对大行皇后的尊重依旧跪着。
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少人还是撑不住了，纷纷起身先去用膳。
不多时，灵堂里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方落落见十三公主自自己进来开始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虽然知道此时劝她多半也是听不进去的，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公主如此伤心折磨自己的身子骨，若是让皇后娘娘泉下有知，也必然不能安心去往极乐。”
“是啊芳蕊，女孩子的身子最是金贵，大家伙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是活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你说是不是？”
跟方落落纯粹关心的话语不同，国公夫人的语气里带着丝丝试探。
在她身旁并肩跪着的方落落满怀谴责地看了国公夫人一眼。
国公府乃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她如此说只不过是想为太子添一笔筹码。
“谢谢国公夫人，只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想这些。”
声色平淡地回了国公夫人的话，慕容芳蕊才缓缓地道：
“八王妃，我皇后嫂嫂那天到底同你说了什么？你没有告诉我，我心里总觉得愧悔不安。这宫中，兄长和嫂嫂都让我猜不透心思，我以为，我跟其他府里的嫡出小姐没什么不同，可是现在，我总觉得不对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着，她回头看了方落落一眼，眼中满是冷静和探究。
被她这一眼看得心中发慌，方落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低声道：“即便公主想知道这些，此时此地也不是我们说这种话的时候。你明白吗？”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们三个人能听到，国公夫人闻言不由得多看了方落落一眼，只觉得有些奇怪：“还有什么是不能在人前说的？”
方落落却是闭口不言了。
好在十三公主虽然伤心，但是还不至于糊涂，她几不可见地点点头，然后由自己的贴身女官搀扶着起来去用膳了。
方落落也跟着起身，只是她出来之前吃了东西的，再加上是素宴，宫中的御厨做得也不甚用心，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咽。
但是是皇后娘娘的丧事，没有人敢说，都只拣着还算能入口的吃了几口就草草放下筷子了。
好在其中有些经验的诰命夫人一早就知道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白氏早就让人备好了餐点，拿过来让方落落也一同吃几口：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今早天不亮的时候让家里的厨子做了两份素斋。”
“多谢白姐姐为我操心。”
方落落苦笑两声，又看了一眼桌上御膳房做出来的素斋，不禁摇摇头，“若是皇后娘娘还在世，他们必然不敢如此敷衍，如此行事不过是人走茶凉罢了。”
其他夫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又没有白氏这样的远见，根本吃不下这样的饭食，正当她们隐隐抱怨的时候，一道明媚的声音出现在此间：
“御膳房如今的狗胆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糊弄敷衍皇后娘娘的丧仪！本宫明明今早还叮嘱过，皇后娘娘备受爱戴，凡事必求用心！御膳房就是这么用心的吗？”
好大的威风。
方落落忍不住看向来人，正是即便宫中上下皆穿素服、她的衣物上也依旧带着繁复精美祥云的皇贵妃。
说完，骆蓉就严令御膳房重新为诰命夫人们整治餐食。
这样一来，倒是让不少诰命夫人们对这位皇贵妃心生感激。
毕竟大家在灵堂前跪了一上午，这个时候能趁着用膳的机会偷懒，如何不高兴？
不少夫人都交口称赞皇贵妃娘娘的贤德。
只是这番话落在十三公主耳中就难免有些人走茶凉之感。
自己的皇后嫂嫂尸骨未寒，皇贵妃就已经摆出了这副迫不及待的姿态！
真是让人觉得好笑。
她冷着一张脸放下了手中的筷箸，径直起身离开了。
但是皇贵妃脸上没有丝毫尴尬，依旧在招呼着众位诰命。
方落落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正好与白氏望着自己的眼神相撞，白氏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忍耐些，这种小人也必然不能得意长久。”
她的话让她觉得莫名，方落落只是回以一笑，没再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