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墨带来的这个消息简直让皇后气得几欲吐血。
若是太子安分守己,照着前十几年积累下来的贤名,已经是正宫元配嫡出,即便皇上想要废太子,都得仔细琢磨一下,但是若是他自己按捺不住,岂不是硬生生往他们手里递靶子吗!
她的胸口气得重重起伏着,只是一双精明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慕容墨:“是不是你在背后筹谋挑唆的?我儿向来志向平庸得过且过,如何能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皇后娘娘也知道太子平庸,不堪大用。又何必执着于皇位?”
他微微一笑,“更何况,此事并非臣弟有意为之,实在是父先不慈,子才不孝。卞国公也一直在旁边劝说,太子才下了决心。皇后娘娘,你猜,太子将起兵时日定在了什么时候?”
他这么说,让皇后心中的害怕越发浓重,一双眼死死地瞪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臣弟必然不会让太子成功,以免太子殿下遗臭万年。”
替皇后将被子掖了掖,慕容墨随即才起身,扬声道:“皇后娘娘疲乏了,快来人伺候着!”
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侧的忠仆、皇后的奶娘立马领着宫人进来伺候,他也走了出去。
奶嬷嬷端着参汤递到了皇后嘴边,皇后还想在自己临死之前劝阻太子,因而将这碗参汤一口不落地喝下了,刚一喝完,她就忍不住对嬷嬷道:
“快去将太子请过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嬷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却是犹豫了,“皇后娘娘如今以养好身子为重,今日见了不少人了,还是先睡一觉再说。”
“此事十分紧要,哪里还容我睡觉?嬷嬷,你如今是怎么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这话刚说完,皇后就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的身体都软倒在床上,眼睛也不争气地合上了。
“嬷嬷……”
她混睡前的那一刻,才终于意识到,那碗参汤的不对劲。
“母后怎么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到了晚间,太子来探望皇后,但是却被皇后身侧服侍多年的老嬷嬷给拦住了。
他不禁有些疑惑,自己之前都是这个点来的,也不见母后熟睡。
“娘娘如今的身体,太子爷又不是不知道。”
叹了一口气,老嬷嬷脸上的哀戚之色越发重了,“从昨日皇上来看了一眼之后,娘娘就显得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今儿娘娘本想着等你过来,还特意喝了一碗参汤提神,但是还是撑不住。”
“父皇来了之后母后的病情反而更重了?”
听到这个消息,太子心中对皇上的不满越发重了,他一想到如今频频来往养心殿的皇贵妃,就越发生气,“元配缠绵病榻,他倒好,还有心思与宠妃寻欢作乐!”
“太子慎言!”
急急忙忙地捂住了他的嘴,老嬷嬷面上满是关切和慈爱,“这样的话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皇后娘娘这边有老奴照料着,只太子珍重自个儿就是了!”
自皇后病了之后,少有人这样关心他,太子也知道这位老嬷嬷跟母后的情分不一般,自是将她的话都听了进去。
打发了太子,老嬷嬷这才转身进了皇后宫中。
自那日之后皇后的身子骨便一直没见好,白日总也没多少清醒的时候,即便有时候是醒着的,但是公主不欲让母后操劳,因而很快就走了。
拖了半个月之后,皇后终于在一日深夜里忽而清醒了过来。
她望着跪在自己榻前守着自己的老嬷嬷,“为什么?难不成慕容墨也收买了你?”
这可是将自己奶大的乳母!
“或许娘娘有所不知,奴婢的儿子,当年也是追随大军攻打百越的万千大盛儿郎之一。”
老嬷嬷见主子质问,脸上丝毫没有惧怕之色,只是平静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常年簪着的一朵旧布蓝色绒花,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奴婢的儿子虽然没有跟着主子爷们一起读书,但是却是个习武的好料子,他一心想着练出一身好武艺,精忠报国。”
她的儿子必然不会叫她失望,去了前线之后冲锋陷阵、勇猛杀敌,就在大败百越的消息传到京中后不久,她还收到了一封家书。
儿子告诉她,他立下赫赫战功,已经被提拔成了千夫长,还说王爷与他们同吃同住,平易近人,说自己会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捧着书信的她同样也满怀期待,她的儿子也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了,有功名在身,到时候她一定要为他仔仔细细说一门好亲事。
可是这样的愿景,却伴随着大军回朝时的全军覆没彻底消失了。
余下她的下半生,皆是苦涩。
“皇后娘娘当时应当也知道皇上的那些小动作的吧?”
说起往事,老嬷嬷早已浑浊的眼里涌现出泪水,“那时候你与皇上正是情正浓时,你又是有大才的女子,皇上平日里都会拿着政事与你相商,你如何窥探不得他的心思?只是为了卞家的荣宠、为了你地位的稳固,你最后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年往事骤然被自己的老仆揭穿,皇后一时间也是惊愕非常,她自然是知道的,丈夫的野心,丈夫的猜疑,丈夫的……
但是正如嬷嬷所说,她为了自己为了卞家,都不得不装聋作哑。
她不愿意惹怒她的夫君。
“所以你就成了慕容墨的帮凶?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他做事的?是前不久,还是那会儿你劝我为自己早做打算的时候?”
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灯枯油尽,皇后只不过是想问个明白。
“从知道我儿子死亡真相的那一刻。”
说到这里,老嬷嬷给皇后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仔细说来,终究是我对娘娘不住,娘娘莫怕,待你西去之后,我也会追随你而去,叫你在地下也有人伺候。”
……
第二日,当值夜的宫女进来洒扫时,见到的是已经在床上没了声息的皇后,依旧倒在床边、同样气绝身亡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