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的事情，洛小甪没有往心里去，或者说，故意没有往心里去。往心里去又能怎样呢？
第二天她去公司跟吴赟详细汇报了香港的情况，把文件上所有需要补充签字的地方都找吴赟指定的人签了字，又赶紧地快递回了香港去做进一步的确权。
吴赟指定的人是一个叫张恒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憨厚老实，文化水平不高。吴赟没有交代这个人的背景，只说是自己人，绝对可靠。洛小甪没有多问什么，吴赟说可靠就可靠。他商场混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几个心腹。
景林项目的篓子，补到现在局面算是控住了，但是最核心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就是退出。这项目想要正常退出显然已经不可能了，慕容没有继续投资和开发的能力，而坤德只是财务投资人，不是来做开发商的。
吴赟和老费都在为这个事情找资源，两条线，要么找有实力有兴趣的开发商，要么做成不良资产甩货。两者关键都在价格，很可能是慕容这批人要割肉，到时候引起怎样的反弹还未可知。
吴赟倒是心态很好，生意场上文争武斗了这么多年，这点波浪他压根也不在乎。吴赟挡得住，老费就更没压力了，依葫芦画瓢找资源就行了。
现在吴赟更看重的是茸城的写字楼项目。
在吴赟眼里，这项目可是一块大肥肉。在茸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城市，在项目位置方圆百里都不可能有新的土地出让了，唯有这种工业产权的改建还有可能。这次刘敏拿到的资源可以说是千载难逢，而有刘敏这种合作方在，土地用途变更是十拿九稳的，土地补差价的谈判空间也很大，最最重要的是，如果能把分割小产证搞定，哪怕是一层一张，这项目就赚飞了。根据洛小甪的不同假设测算，这项目整体收益在年化20%-30%，而如果投资结构里如果做一道1:1的杠杆，劣后投资人的收益预期在年化19%-42%。
地产这个行业为什么让无数英雄竟折腰？不懂门道的只看到一个净利润率，懂门道的才看的明白这一道道的杠杆。坤德的收益率还仅仅是投资人的收益水平，而坤德的投资，对刘敏这样的开发商来讲，本身就是一道杠杆，这项目刘敏的自有资金回报率几乎能达到100%。
吴赟在地产行业混了这么多年，鼻子比狗还灵，暴利的项目被他闻着味，别说刘敏这种近水楼台的，就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他也能锲而不舍地贴上去。
茸城项目的投资方案很快就出来了。邓新宇的市场数据、洛小甪的测算和米糯的意向书，全部汇总到一起，袁洋负责出整体方案，交到吴赟手里。
吴赟看着方案沉思了半晌，说道：“劣后和优先比例改成1:3。”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洛小甪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吴赟，他眯着眼的样子既像狡猾的狐狸，又像嗜血的头狼。她在电脑上飞快地进行了一通计算，然后语调平静地播报道：“投资总额5亿，项目收益20%的情况下，杠杆1:1，劣后收益19%，1:3，劣后收益23%；项目收益30%的情况下，1:1，劣后收益42%，1:3，劣后收益72%。但是，如果合作方违约，我们需要市场化整体出售的情况下，项目预期收益只有10%，1:1，劣后级保本，1:3，劣后级亏损8%。虽然对方签署股权回购协议，但是一旦进入司法程序，股权回购协议的效力和执行力，米糯，你的判断？”
米糯同样平静无波地回答道：“股权回购有效性有司法判例支持，不超过同期利率四倍的收益理论上可以得到保障，但是耗时至少1-2年。另外，1:3的杠杆率，虽然目前没有明文规定，在实操中，是同类信托产品的上限。”
两人说完，没有任何结论性的语言，都静静地看着吴赟。邓新宇没有半点要插嘴的意思，袁洋皱着眉头消化着刚刚两人飞速反应出的信息。
吴赟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刚刚洛小甪报的一串数字，然后缓缓说道：“1:3，劣后坤德来，72%收益，那就是9000万，刚好买一层，1500平，今后，那里就是坤德的总部！”
洛小甪眼皮跳了一跳，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
米糯是从良筑的时候就认识了吴赟，后来吴赟把良筑卖给了张德海去了张德海的公司，米糯那时候就成了吴赟的御用律师。吴赟做生意的风格，米糯太了解了。一趟买卖能赚2元绝对不赚1元，只要他觉得风险能兜得住。而吴赟喜欢米糯的原因，就是她从不絮絮叨叨企图阻止吴赟的任何决定，而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他，方案一，最坏会怎样，方案二，最坏会怎样，同时帮他把所有边边角角的漏洞能补则补，不能补，至少告诉他这儿有个洞。所以，这个项目吴赟选择了最高的杠杠，直奔着最高收益，对洛小甪说的潜在的8%亏损视而不见，完全符合吴赟一贯的行事风格，米糯丝毫不觉得奇怪。
邓新宇从不觉得自己比吴赟更有商业头脑，他是个忠实的极具执行力的人，但是从不参与决策。
至于袁洋，坤德的钱亏了赚了，关他何事？小小打工人，犯得着替老板操心吗？
洛小甪则是飞快地又算了一笔账。坤德注册资本2亿，吴赟占51%，老费占30%，戴启睿占10%，还有9%打算留给员工做股权激励，目前是吴赟代持着。公司已经管理的资金总额5亿，一年收的管理费足够成本开支，还能略有盈余，这在初创企业是很少见的。所以公司的资本金基本用不到。另外，这项目总规模5亿，假设亏损8%，管理费收入刚好填平，所以最差情况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所以，看似十分冒进的方案，即使失败，也动不到公司的根本。那还啰嗦什么呢？
会议室里人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做着自己的判断，一时间竟然无人接话。
吴赟倒是奇了，问道：“你们都傻了？”
洛小甪撇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听到快有总部大楼了，激动坏了。”
吴赟哈哈大笑，心知洛小甪是在讽刺他，他也无所谓。将近20年的商海浮沉，谁不知道他心贪手狠。那又如何？做生意不想着赚钱，难道是做慈善么？像他这样的草根出身，不快点赚钱，还等着下辈子么？
袁洋看了一圈台面，问道：“那，我按1:3调整一下方案？”
吴赟爽快地说：“调。”顿了顿，又跟洛小甪说道：“你盘一盘公司的资金，做好准备，缺口的部分我个人会投入。”
公司的注册资本金并不需要全部到位，目前只到了20%，如果需要出资到项目上，那还需要把剩余部分call in。
洛小甪回道：“可以。不过，这么大的投资，程序上我建议过股东会。”
“必须的。老费和老戴那里我会去沟通，米糯，准备个股东会决议，到时候签字留档。”
米糯点头：“知道了。”
涉及1.25亿的投资，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定了下来。民营企业，尤其是小民营企业，就是老板的一言堂。这程序那流程的，到最后也不过是个过场。
项目的事情商量完，大家就各自散开忙活去了。
洛小甪回到自己座位上，定了定神，脑子里盘着景林项目和茸城项目的一摊事。
微信上突然跳出一个陌生人的好友申请，署名是徐超。徐超？程牧那个助理吗？洛小甪突然之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跟程牧产生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交集，倒是把最初的原委给忘了。难不成程牧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拿下坤德的项目？
洛小甪通过了徐超的好友申请。徐超立刻发了个大大的笑脸。
超人徐：“洛总，您觉得我们的方案怎么样呀？有什么意见我们随时改进呀。”
果然，绕了半天还是回到项目上了。洛小甪不禁觉得好笑，自己肯定是被萧晴晴带歪了，还真的琢磨过程牧有什么特别的企图，可事实就是，人家就是为了项目啊，其他的事情，纯粹是因为刚好住在一个小区，仅此而已啊！
既然如此，他们的方案没有问题，程牧又确实帮了她很多忙，那项目往前推进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小角：“徐总您好，方案基本没有什么问题，我之前忙公司其他事情还没来得及跟进，我这两天会提交给老板，你们可以同步准备合同了。”
超人徐：“好嘞。多谢洛总支持谨诺的业务啊！”
洛小甪回复了一个“抱拳礼”，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本来心里小小的疑团，得到了答案，洛小甪有种瞬间轻松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