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又是个大晴天。一大早杨三江就把店里的杂事给助手王祎交代清楚了,把自己的大吉普车停在门口,跟程文萱俩人一趟趟往上搬要带去流浪动物救助站的东西,丢丢它们一趟趟跟进跟出地裹乱。过一会儿金老师也到了,鞠躬致意以后不声不响把几个大箱子都扛上车,码得整整齐齐。
程文萱不乐意了:“金老师,我不是让你在江南就地等我们吗?你干嘛一大清早跑来跑去的?《渡江侦察记》看多了吧?几十里地呢!有什么必要啊?好不容易休息,多睡会儿不好啊?没人叫你来打卡。”
金老师低着头仔细地把不耐压的两个包挪到上层来,轻轻笑着回答:“重东西多。地铁很方便。”
程文萱抬手想拍他一下,又放下了,转向抱着个大包气喘吁吁走过来的秦小枫,把包接下来,吓了一跳:“哟!怎么热乎乎的?什么呀?”
“白煮蛋,”秦小枫笑得眉眼弯弯:“小狗都爱吃。我提前起床煮的,剥了好久呢。”她把自己的手给程文萱看:“泡在水里,皮都皱了。”
鸡蛋挺多的,几个人把东西规整好了就排排坐在门口等曹子豪,一人手里拿一个蛋,吭哧吭哧地啃。当小警官从他车顶绑着一辆自行车的路虎里跳出来的时候,程文萱已经吃到第三个了。
“你怎么坐石头台阶上呀?多凉啊。早饭就吃个小鸡蛋你能饱呀?你看你你看你,怎么只穿这么点儿?女孩子要注意保暖。”小警官有点着急,冲着程文萱就是一连串。
程文萱不耐烦地摆摆手:“咋不能坐?大伙儿这不都坐着嘛。现在先随便垫巴垫巴,路上有家特别正点的牛肉拌面,我请大伙儿去搓一顿。我不冷,爷有浩然正气打着底呢。行了行了,你不要这么给里给气。”
杨三江镇定地递了一根烟给金老师,金老师双手接了。
“正气应该是凉的哦,”秦小枫提醒她:“正气凛然,听着都冷,只能夏天用吧。”
程文萱跳起来哈哈大笑:“管它呢,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开路!”
金老师上了杨三江的破车,两个姑娘坐曹子豪的车。丢丢紧紧贴在玻璃上看他们开走,小毛脸儿都压成二维的了。
今天杨三江是来给救助站几只新捡回来的小狗做绝育手术的,金老师充当助手,本以为会是个聊胜于无的小力笨儿,却居然配合得出乎意料的顺畅。
“小金原来做过这个?”杨三江接过金老师轻拍在他手掌里的手术剪,问道。
“没有,我提前两周看了书和视频,还请教了我在农大的同学,然后去观摩了一场。”金老师在口罩后面轻声回答。他微微低着头,本来就比杨三江矮了十好几公分,杨三江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下垂的睫毛,很长很秀气,像两把小刷子。他显然不大适应血淋淋的场面,眼光飘来飘去,既要注意听杨三江的指令,又要避免直视手术台,看起来好辛苦。
另外三个人已经牵着一大群狗出去散步了。救助站一搬再搬,已经从市内搬到郊区。好在这里山清水秀,民风也淳朴,当地人对救助站的人还挺友善的,现在打扫清洁和做饭的两个阿姨都是这湾子里的,对狗狗们蛮好。翻过一个小山头,到了一大片没人的草地,狗狗们被放开了,像小马驹似的撒着欢。程文萱也和狗一起疯跑,倒是不会冷。专用的摄影师给她拍了几百张。
“呼呼,你会不会把我拍得很丑啊?呼呼,呼呼。”程文萱脖子上是曹子豪强行系上的男士围巾,跑得满头汗,像只刚出锅的馒头,双手叉腰呼哧呼哧大喘气。
“刚才你摔个狗吃屎的时候,他连拍了十好几张呢,肯定丑哇。”秦小枫笑眯眯地告状。
程文萱不撵狗了,改撵曹子豪,一口气把他撵到山上去。
三个人把狗狗归拢,带回去洗澡。杨三江正在给志愿者交代医嘱,脸色苍白的金老师也在注意地听,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动着:“这个止痛药服用两天,消炎的是一周。伤口每天要用碘伏消毒,狗窝也要消毒。注意保暖。多摸摸,安抚一下。伤口有异样随时联系我,我二十四小时开机的。”
金老师加上志愿者的微信,把记下来的内容发给他了。
杨三江跟救助站的负责人老李站在门口大树底下抽烟。老李先吐了半天苦水,拿烟指指那边:“那小伙子,人不错。”
杨三江在烟雾里眯着眼,没接话。金老师已经和秦小枫一组洗上狗了,背对着这边,外套脱了,穿着枣红色的修身毛衣,肩背挺得直直的,窄窄的一条背影,两个人细声细气地说着话,完全被程文萱和曹子豪大呼小叫给狗吹干的动静给盖住了。
他们一直忙到七点多,曹子豪宣布他刚领了一笔几百块的巨额加班津贴,正好是一顿饭钱,找个馆子请大家吃了一顿。两个司机都没法喝酒,程文萱热情邀请金老师整二两,被杨三江拦住了:“都累了,不想喝就别喝。今天早点送你们回家休息,过两天找个你们都有空的时间,到我那儿喝去。”
萎靡不振的金老师抬头向他笑:“嗯嗯,好的,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