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太爷鼻子里哼了一声,手中的拐杖在地面重重敲了一下,吹了吹胡子威严得道:“柳牛氏,你其错有三,其一:不打招呼便到我祁家撒野,其二:出口辱骂我祁家门楣,其三:安安现在是我祁家的孙媳妇,我豁出老脸也不会坐视不理”
牛爱芳一听,身子瑟缩了一下,怪道:祁家什么时候这么维护这小蹄子了。
“你认还是不认”祁家太爷问她。
牛爱芳甫一抬头,触及到祁家太爷沉沉的双目,顿时心里咯噔,这老头子在村里算得上是一呼百应,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当下,她拍拍袖子走了,留下一句“看来安安身体不太好,我过几天再来看看吧”
闹事的人都走了,也就没看头了。
一时,围在篱笆外的人三三两两散去。
有些离去的人正说着“祁家怎么娶了这么个孙媳妇?”
“就是,她还把咱村唯一的秀才勾引得魂不守舍的”
“呵,一个浪荡货,也就他祁家当宝贝似的娶回来供着”
这些话,躺在地上装晕的林安安也听见了,可是她没办法,她现在的名声实在差得不能再差了。
这几个议论的人感到背后一阵寒意,冷不丁回头,看到祁家太爷气得身子都在抖颤,赶忙噤声,几步跑走了。
前方没了影儿,祁家太爷收回目光,冷冷瞧着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林安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回头看到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刘芳芳,冷声道:“把她抬回去”
刘芳芳也觉得现在的气氛不太对,纵然平时对林安安恨之入骨,还是不得不按面前这位一家之主的吩咐,把林安安搀回了房里。
别说,林安安看着瘦,这重量是一点都不轻。
她皱着眉头啐了一句:沉得跟猪似的。用力往床上一甩,却不防被林安安胳膊带着一起往床上倒去,头一下子磕在了床头上。
刘芳芳赶紧哟了一声,站起来捂着脑袋,口里连连骂着“晦气!真晦气!”
躺在床上的林安安揉揉酸痛的胳膊,等着人走远了,才放肆地笑出声来。
笑了一会儿,她无声地坐起来,环顾了一圈被翻得乱七八糟屋子,慢慢去把那些东西收好,归置整齐。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很感激刚才祁爷爷对她的维护。
一面又思忖是她把一些问题想得太简单了,男主是君子,可林家村的村民不是,刻薄舅妈不是,村民们骂林安安是浪荡货,唾弃她。
牛爱芳算计原身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看祁爷爷的做派,只怕迟早会叫祁修远休了她。
无论如何养活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北屋,祁家太爷在进自己屋子里时,对门口逗弄孩子的祁母说了一句,“晚上叫修远来我房里一趟”
见林安安的房门紧闭,怕她受了刺激送不好饭,所以祁母打发刘芳芳去为下地的男人送的午饭。
在经过西屋门口时,刘芳芳骂了一句:“骚浪的蹄子,真是晦气,害得我为你跑断腿。”
在屋里的林安安听见了,只当作没听见,低着头在写自己的赚钱大计。
晚上,祁修远回到家,一放下工具先到西屋,看见林安安安然无恙坐在桌子旁,连他自己都没意识,自己竟是松了口气。
之前在地头,听大嫂说她舅母来了,她如何如何贴补她娘家那个大窟窿,他都像是没听见一样,只顾弄着手里的活。
她那舅母,他是知道的,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来打秋风,连他做木工的银子都赔了好些进去,但是他想着毕竟养她这么大,贴补一些也应该,也就从来没有管过。
何况她和大嫂向来不对付,他只当她是添油加醋才把情况说的严重些。
可是走在回来的路上的时候,自己不自觉地就加快了步子。
林安安就着烛光看见门口的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道:可算来了。
祁修远走近前的步子顿了一顿,他也看见了,她眼睛里那簇莹亮的光。
“怎么这么急,看你都出汗了”林安安起身,就着袖子,给他擦汗。
一阵馨香扑面而来,祁修远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自己给自己擦起了汗水,嘴里辩解道:“没有很急,干完活就回来了,天黑了,因此走得快些”
林安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低低笑了一声。
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中,她笑了笑,“有一件事,我想我们得商量一下”
祁修远仰头喝尽,闻言道:“你说”
林安安刚要开口,祁母走到门口叫走了祁修远,说是爷爷有话要告诉他。
他抬步要走,又回头对林安安说:“我们的事晚上再说”
闪烁不定的烛光中,映着祁爷爷晦暗不明的面容,他的手搭在茶杯上,他捏着杯盖,腮帮子一鼓一鼓,杯里的浮沫就被吹远一些,浅啜着茶等面前的孙儿开口。
站在他面前的祁修远低着头,未发一语。
祁爷爷见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祁家的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他重重放下茶杯,大喝道:“你给个准话,休还是不休”
祁修远心里正似一团乱麻,闻言抬头道:“不能休,我得回报她父母的恩情”
当初他不顾众人反对,娶了当时因为徐秀才而声名狼藉的林安安,毕竟那时名声烂掉的她,她那舅舅舅母根本没打算护住她,连乞丐也垂涎她的美貌,要调戏她,只是因为感恩,因为她父母的缘故,他才能捡回一条命。
也是因为他,她才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他会尊重她,如果有一天,她想走,他会给她一封和离书,只是眼前,在祁家的庇护下,至少她能安全些,他祁修远一向是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祁爷爷气得拿手指着他额头,一脸严肃道:“难道你就要为了那丫头赔上你一辈子的幸福?今天她能让我祁家颜面扫地,明天就能危害到你,就是如此你也不休?”
“爷爷,不会的,她不喜欢我”祁修远上去握了祁老太爷手,轻轻拉了放下来,软和了声气道。
“真是朽木,人不喜欢你,你还娶回来,愚人愚人!”祁爷爷拿孙子没办法,佯装生气把他轰了出去。
祁修远失笑得望了望祁爷爷关闭的房门,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还未进门,便看到一米宽左右的门口,被个臃肿的身躯给占去了大半,他定睛一看,发现是刘芳芳。
“大嫂来我们屋子里做什么,是需要什么吗?”他在外面问。
刘芳芳听到是他的声音,自觉是自己占了地方,赶紧腾挪开,坐到了林安安身边,口里殷勤道:“哎哟,我这不是心疼弟妹来看看她嘛,你可不知道,今天那场面,弟妹的舅母撒泼打滚,也没见过这样的打秋风的”
不等他们夫妇说话,她接着又道:“可别怪嫂子多嘴,嫂子是过来人,趁早和那边断了联系吧,日子成天过得紧巴巴的,可……”
祁修远忍不住打断道:“嫂子看完了?”
刘芳芳一愣,随即还要再开口说什么。
祁修远做出个请的姿势,道:“看完了那就走吧,我们夫妇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她顿时臊面红耳赤,跺跺脚走了,临去前嘴里还念念有词“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