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病床，谁？”
听到护士说是监护室里，楚夭夭的第一反应就是姜初阳。
“姜初阳。”
医生皱眉起身，就急着往就诊室的外面走。
姜初阳？
楚夭夭下意识的心神紧绷，旋即站起身，跟在医生后面就往外跑。
急步走在过道里，医生训斥着身旁的护士，“监护室都是你们轮班值守，还有监控，他一个昏迷刚醒、身体虚弱的人能跑多远？”
护士追着医生的脚步跑，满怀愧疚，“当时正在换班，我去值班室喝了口水，没想到他就……不过，小刘已经去调监控了。”
医生态度又有所缓和。
突然，楚夭夭脚步一顿，看向窗外时，急喊道：“医生！医生！”
医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副眼镜下的瞳孔逐渐放大。
“快，对面天台！救人！”
话音一落，医生抓着楚夭夭的手就往电梯口的方向跑。
这里是六楼，这栋住院部大楼是呈弧形的，即使身处同一栋楼里，也能看到另一边天台上的情况。楚夭夭从监护室门口进医生办公室不过五分钟时间，姜初阳就搭乘电梯去了天台。
此刻正是中午吃饭时间，住院部的电梯前都挤了很多人，电梯到了六楼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上去了，根本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医生只能给底层的同事打电话，让他们派几个人上去先稳住。
“杨医生，要不走楼梯吧。”楚夭夭已经没耐心等电梯了，也顾不得医生的回应了，直接跑向另一边的楼梯。
随后，医生也跑向楼梯。
天台上——
姜初阳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背对楼梯口的方向，坐在天台边缘的护栏上，微微抬头望着城市上空。
一群医护人员站在楼梯口不远处，七嘴八舌劝这位少年回头，不要跳，想想父母，想想那些开心的事。
姜初阳也照那些人的话做了，他望着远方的天空，想想父母，想想开心的事。
但好像，他的人生经历里，已经完全被糟糕透了的事情填补。不是他不愿意想，而是整个生活都不曾眷顾他。
“姜初阳——”
一小只身影挤出人群，小小的胸腔里奋力爆发出这道声音。
闻声，姜初阳欲睁欲闭的眸子忽然停止住，连睫毛都不敢眨动一下，他脑海里清晰的回荡着这道声音。
不知是不是幻听，他竟然听到了属于她的嗓音。
大概是上帝派天使来接他了吧，不！他把人生过的很糟糕，应该不可能去天堂的。
“姜初阳，那边风大，晒，我们能回去吗？”楚夭夭缓缓迈出的每一步，都在试图靠近他的背影。
他发着烧，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但她的声音却越发的清晰起来。
仿佛就在身边，那么的真实。
他慢慢扭动头，那道目光也木讷地移动着。
楚夭夭停下来，两人中间隔着两米多的距离。
她语气急切却又尽量压到平稳，“初阳，你别傻，天下人都可以不爱你，但你，一定要爱你自己。如果你放弃姜初阳，那谁又替姜初阳讨回他失去的一切？！”
姜初阳的心态有所缓和。
他那双阴郁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丝光影，苍白如纸的薄唇轻启：“你……没死？”
他说话的样子毫无力气，像只喘着一口气，随时都能在她面前死去。
楚夭夭连连摇头，“我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我和你一样，总在期待奇迹。”
姜初阳勉强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那副单薄的身形在高楼的风中摇摇欲坠，“回来就好，我不想背负罪恶感。”
说完，他猛地咳起来，那副身体瑟瑟缩缩的颤抖着，带着一身的狼狈和痛苦。
楚夭夭这一刻好怕，怕他在下一秒就向高楼下倒去。
但下一秒，姜初阳咳嗽声停止，却奇迹般的向她抬起手臂，削长漂亮的手指无力的搭着，丝丝光线从指缝间透出。
“带我……回家。”他似是思忖良久，才向她艰难的开口。
回到普通病房里，姜初阳虚弱的身体在天台上受了风寒，医生给他做了一系列检查，护士又挂上吊针，病床边才算安静下来。
病房里虽然有护工陪着，但身为姜初阳的主治医生还是不放心，给楚夭夭使眼色，示意出去说话。
楚夭夭跟随着医生出了病房。
过道里，医生终于可以用正常音量跟她说话了，“小鱼同学，姜初阳在心理这方面受了很大的创伤，你能劝服他跟你下来，那就说明他很信任你。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我希望他在住院的这几天里，你能好好陪在他身边。”
“我？”她怎么就突然有一点点不自信呢，“我是女孩子，他要是倔起来，我怕我不行。”
照姜初阳今天这样的状态，可能一眨眼的功夫没看住，他就能产生轻生的念头。
“这样吧，你现在就给他监护人打个电话，我想给他们一些建议。”这位医生也算尽职尽责了。
“好。”
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给姜广闵打一通电话，毕竟姜初阳心理方面出问题，他作为父亲，就应该担负起责任来。
电话拨出去，响到最后姜广闵才接听，“喂？苗苗，你去医院了啊？医生说了吗，初阳什么时候能出院？”
她没有直接回答姜广闵的问题，而是言简意赅：“姜叔叔，初阳跳楼了。”
“跳楼……”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也是很震惊，安静了会儿，姜广闵又试探着问，“几楼跳的？”
他言外之意，死了没。
楚夭夭就想试探试探：“十七楼。”
那是没法活了，阎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了，姜广闵深深叹了一声气，不知是庆幸，还是觉得可惜。
沉默了一会儿。
姜广闵用一种稍显悲痛的声音叹惋：“这孩子啊……命不好，这么些年，也是苦了他了……”
“不过……”楚夭夭来了个大喘气。
姜广闵竖起耳朵听，连呼吸都跟着暂停下来，“不过怎么？医院想撇清关系？！苗苗你先稳住，我忙完手头的事就过来，人是死在他医院里的，跳楼啊，养的医生和护士是吃闲饭的吗？还有啊苗苗，初阳的尸体不能先拉走，我要报警，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姜广闵还有话要说，但又戛然而止，似乎是察觉电话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过份。
不会是没死吧？
可他连请哪位律师都想好了，该找医院索赔多少钱，尸体火化完是安放在墓地还是埋在老家后院山坡里，不行，按照风俗习惯，没有后代的死者是不能葬祖宅后面的，得扔山沟里。
她可不要跟他说，都已经想好了后事，姜初阳却没死。
姜广闵也在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咋了，当年发了疯似的要找回儿子，可如今找回来了，又是无比的厌弃。
到底是世事变迁啊！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姜广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