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装满的麻袋,一个身娇体软的女人,一个脚步扎实迈动的铁血糙汉。
一个背着一个,一个扶着一个,就这样走在乡间田埂上。日头正当空烈着,那片晒坝里坐着的老少妇女们,又聚堆抱团,看到对面那一幕,又激发了平日里嘴碎的那些毛病。
“大家伙儿快瞧,贾翠翠带着那傻子赶集回来了!”
“哪儿呢?”
“就村长那块田的田埂上走着的,勾肩搭背的。不过……前面那个背上背小媳妇的,看着怎么像山里住的那野汉子?”
“不是像,而是本来就是!一瞧那体格,不用猜,我老太婆一眼就能瞧出来。”
“既然他是那山野汉子,那他背上那女的,该不会是他娶的哪家媳妇吧?”
“娶媳妇?切!也不瞧瞧他啥家底!穷的叮当响,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媳妇娶了住哪儿?”
“那分明就是个女人,难不成还偷人不成?”
“该不会也拐来了一个傻女人吧?跟贾翠翠一个样儿,都喜欢找傻子!”
“哈哈哈……”
“就贾翠翠那条件啊!能找着男人不错了。”
“对了,她家里之前那孩子哭闹的事,到最后搞清楚了没有?”
“你没听说啊!听说她家里之前进的那些小娃子,足足有十多个呢!”
“十多个,这么多哪儿来的?”
“谁知道呢!”
“十多个也就算了,我还听瞧见的二柱子说了,那些个娃子都是跟鸽子蛋一般的大小差不多,还能在地上一蹦一蹦的,不吃不喝都能活命。”
“鸽子蛋?不是说只有蚕豆般大小吗?”
“应该是,反正我老婆子记不大清楚了。田嫂说的不吃不喝是因为那些娃子太小,根本进不了食,不饿死也只能等死。”
“这些日子都没听见了,不会是被这些天的大雪冻死了吧?”
“嗐!说是小娃子,但我也是听说啊,那些娃子头上长着一对犄角,样貌像山里头的羚羊,应该不会是啥健全的人。”
“不是人那就说的过去了,呐,那边那个山野汉子,常年隐居山里,每日除了野兽就是野兽,该不会是让禽兽给他怀了种吧?”
“那可就违反人伦了!”
“那他背上的女人……”
“难道是山里变幻出来的妖怪?”
“可不敢这样推断,他可是捉妖师呢!”
“唉……”
……
就村里八卦闲谈的这会儿功夫,四人已经走过了村长那块田的田埂,此时已经进了贾翠翠的篱笆院儿里。
贾翠翠领着傻男人俊郎往厨房里去,往里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招呼着:“随便看,随便坐。我早上宰了只鸡,这就去炖了一起吃。”
一进小院儿里,陆翰宁就卸下肩头扛着的那一麻袋东西,然后再蹲身,将楚夭夭小心放在地上,“累了吧!坐下来歇歇脚。”
她双脚都没沾地,哪儿有累的道理。
不过,就赶集这么一上午功夫,他竟然学会关心人了,楚夭夭听言,心里乐开了花儿。
此地无以为报,想到炖鸡需要些时间,她去堂屋门口搬了张竹椅,走到院坝里,放在陆翰宁的身后,“累了吧!坐下来歇歇。”
趁着炖鸡的时间,她要他享受这山下的惬意田园时光,聊聊天,谈谈未来规划,总归是有满满的期待的。
陆翰宁一路热的满头大汗,此时正眺望着远方,用袖子时不时抹一下脸上的汗。
见她把椅子亲自搬过来,他便低头道了声谢,就受宠若惊地坐下了。
从死对头变朋友,再经过昨晚那场“纠缠”的演变,今日,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意味不明的暧昧感。
这种暧昧感,是比恋人关系更近,离夫妻关系有点远的复杂尴尬的关系。
陆翰宁要是装糊涂,不挑明,这种关系就会一直存在。
楚夭夭也去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挨着他旁边坐下去,正要开口问话时……
陆翰宁却在擦汗时,无意间的一低头,就看到了她脚上穿的那双刚买的新的绣花棉鞋,“你穿这双鞋,真好看。”
陆翰宁是打心眼儿里夸的。
她很意外的愣了一下,回过神时,低下眸,动着脚尖,看了看,“你也会觉得好看吗?”
听闻此言,陆翰宁终于难得的露出一笑,还是继续盯着她的鞋看,“我娘还在世那会儿,最爱给身边的那两个小丫鬟绣这样的花鞋了。”
“你娘真好。”夸赞了一句后,她憋不住笑,“你想说的该不会是……我的眼光跟你娘的一样吧?”
他伤怀了片刻,又慢慢道来:“她常念叨的就是,我这个儿子还不及她身边两个小丫头懂事。一年,两年,甚至更长的年头,她都没法让自己的亲生儿子陪伴左右。她说给我绣鞋,就是浪费了布料,浪费了心意。”
陆翰宁望着眼前那片原野,意味深长的叹了声气,“亡国那年,我娘听说我被判了斩立决,在当晚就哭瞎了眼,索性我逃出了刑场。我娘因我拖累而含冤入狱,死的那天,她怀里还揣着一双为我缝制的鞋。”
“口吐鲜血,染红了那双鞋。”
楚夭夭听到这里,仿佛感同身受,不免替他难过起来,伸手揉揉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娘在天上一定看到你现在还活着。只要你过得好,她在天上也会替你感到开心的。”
陆翰宁收回远方的视线,低垂了目光。
感伤了一会儿,楚夭夭又欣喜地道:“陆翰宁,你知道我今天都买了些什么吗?”
不想破坏她的兴致,陆翰宁便随口猜猜:“鞋,米和面粉。”
是他将购置的物品装的麻袋,具体买了些啥,他隔着麻袋摸形状,或者闻闻味儿,也能猜个大概。
楚夭夭最想提的是:“我裁了很多布料,想给娃,你,我,做两身新衣裳。”
陆翰宁糙惯了,皱了皱眉,“你和娃们做两身就行了,我就随便穿,没必要的。”
“谢掌柜那里有你的尺寸,我已经付钱,托他做了。”她拍拍他腰间蹭到的鞋底印,“咱们是一家子,况且都是你努力得来的,就别跟我见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