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书,麟书。
江水无边,与寒天一色,洛风时从未感到独身一人的船程走得如此之慢。
船家白天行船,夜里停泊休息。早上动身的时候天色还未透晓,满江都是迷离隐约的雾气。乌黑的船篷撑离了江岸,穿过江雾,荡进悠悠水波之中。洛风时就在这时掀开船帘走出来,坐在船边,不言地眺望十几里的江水。
过路的船只从洛风时所在的篷船旁边行过,都是驶向一个方向的,一条一条地南下。老船家每路过一个泊口都要跳下船去半个时辰才回来,照他的话说,是去“会会老伙计”。
“这条千里的水道来回走了大半辈子,这一趟走最后一次,南下了,就不回去了。”
老船家站在船尾撑船,如是道,
“人老了。就算等得到北上的时候,也不回去了。”
洛风时一路上见到两岸如同迁徙的蚁群般的百姓,都是拖家带口往南边走的,一眼看去乌泱泱一片。
嵯峨山顶出现突厥死士的事情,没有等到鸿胪寺去问罪突厥使者;突厥的异心也不需要再多加核查。
元景三年十一月,突厥骑兵夜袭怀远,灵州危急。消息传回,震动京师。
同月,灵州守备军不敌,灵州陷落,骑兵屠城,血染贺兰山麓。京畿送回突厥使者头颅,向突厥宣战。
洛风时离开西京的时候北方已经开战,萧一行送他到西京城郊,在驿馆饯别。
驿馆的杂役为他们上茶。
洛风时执起杯子,举到唇边,却道:“这不是茶?”
萧一行道:“是酒。”
洛风时便明白这酒是萧一行带来的,是特意提前交予杂役的。
“将来起码三年,粮食不会再用来酿酒了。到时候你想喝也买不到,就会想起来此时该谢谢我。”
萧一行道。
洛风时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哪些,嘴上说出来却偏要说另一些。
洛风时饮了他带来的酒。
酒是好酒。比惯常野店客栈卖的还烈一些,论醇厚却可以与花巷酒楼相比。
洛风时问他:“百泉门未来如何打算?”
萧一行回答:“十年前百泉门是怎样选择的,十年后还是怎样选。”
这是洛风时预料之中的答案,洛风时又问:“那你呢?”
萧一行道:“我是百泉门的弟子。”
洛风时道:“我会回来帮你。”
萧一行抬起眼与他对视了一会,倾壶为他与自己又倒满一杯酒,举起酒杯,道:“谢谢。”
洛风时与他碰杯,将烈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叹了一声,道:“季前辈也会希望我这样做。”
船离岸边靠得越近,洛风时越能看到那些百姓,听到他们的混杂着的声音。
在这些声音中听不清任何一个人,每个人的话语都在嘈杂中支离破碎,连同他们的存在一样支离破碎。唯一尖锐的能刺入人耳膜的就只有孩童的哭声。
洛风时好像又站在两年前的鬼山山坡上,望向远处的流民营地。
在船只的左右,偶尔会飘过腐烂的尸体。苍蝇聚集在尸体的腹部与脸部,嗡嗡地闹,吃得个头肥大,肚皮发亮。
洛风时先前困在皇宫仓库顶上,从重伤之中醒过来的时候,段渊的尸体也已经腐烂发臭了。闻味而来的苍蝇吸食了腐肉,一起被毒死,尸体周围落了一片的死苍蝇。
那尸体的样子不比这些河上的浮尸好看。
纵使这个人曾是武功极高,居于尺五楼白亮楼顶的尺五楼主。
在这片苍穹底下,所有的人终归都是肉眼凡胎。天阴了,所有人一块儿阴;老天要下雨,发洪水,管他是无主坟包还是王孙祖坟,一块儿冲毁。
万万人之中一个人太小太小了,一个人举起矛戈,就好像蚂蚁举起一粒稻草。洛风时站在船尾注视着远远的岸边,江上都是水汽,天是阴着的。
在这无垠之中,在这千万只蚂蚁当中,却还有一只急急忙忙地来回奔跑,苍穹太远,听不到它在呼喊什么,为什么操劳。有这样一只、还有一只、还有一只……这是季凡白这样的人。
洛风时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曾经有个憨忠的汉子跟他说过,说想要回乡入伍,忠君报国,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有没有遂了当初的愿。
洛风时无言地回到船舱,像这样的阴天,放下船帘之后,舱里得要点蜡烛才看得清生火做饭。
洛风时没有去点蜡烛,船帘的缝隙中漏了一道明亮的天光,被风不停地吹打。
船漂在水上行走。
离蜀地越近,河道也渐渐窄了。洛风时不去想那么多,越来越频繁地想起许麟书来。
老船夫见他孤身一人,也有一茬没一茬地与他聊些天。
老船夫不是蜀人,越入了蜀地,越知道的反而不及洛风时多。
到了地方,洛风时整理行囊下船。
他这一趟几乎没带什么行囊,布包揣在怀里,还没有头上一顶斗笠占的位置大。
唯一不好携带的是赤枪,要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又要伴身以防万一。好在之前早已将其改作可拆卸的两截,背在背后,旁人只大概猜到是位青年侠客,看不出是什么兵器。
洛风时戴着斗笠进山,趁着暮色路过山庄,又围着自己家旁边绕了一圈,知道大家都安好无恙,就径直去了云台宫。庄上甚至没人知道他来过,只有两条黄狗从道旁迎上来,探查地嗅了嗅来人,认出来熟悉,摇起尾巴没有吠叫。
云台宫还是老样子。
去年一场浩劫并没有毁坏太多的宫观,残破了的也很快修补回来。从山下到山顶,上千阶的石阶都光滑得像玉一样,数不清铺就之后已经存在了多少年。
天晚了,山道上没有香客。
洛风时往上走,只在靠近最后一道山门的位置碰见一个洒扫的少年弟子。
洛风时还没喊他。
他便已经撇过头注意到洛风时。
洛风时一身浸在昏黑的暮色里,少年弟子只看清肩腰胳膊腿是个青年男子的轮廓,头上戴个斗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游历到此的。
少年弟子不禁奇怪问:“这样晚了,大殿早已谢客了,郎君可是要投宿?”
洛风时道:“不是投宿。我来找你们一位许师叔,请麻烦你通传一下。”
少年弟子拄着扫帚,又有些奇怪,问:“郎君要找的,是最年轻的那位许师叔吗?”
洛风时点头道:“对,照辈分,是现在岳观主的三师弟。”
少年弟子了然地“啊”了一声:“可是许师叔现在已经不在青髓山了呀。”
洛风时脑中“嗡”地炸了一下,连忙问道:“什么时候不在的?去哪儿了?”
少年弟子摇了摇头道:“老早就走了。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郎君若是要寻他,去问问我师父师叔或许有用。”
岳景宁一听是洛风时回来了,很快便从大殿赶了过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卢云溪,弟子通传时,他恰巧在旁边。
少年弟子将洛风时安排在待客的偏殿,牌匾座椅都是以前的样子,几乎与洛风时记忆中的无差。
洛风时没有坐下。
所以岳景宁与卢云溪从外面进来,洛风时转身,立刻便打上照面。
岳景宁颦眉道:“连你,他也没有传过一点消息吗?”
洛风时听到这话就知道恐怕岳景宁与卢云溪也不知道许麟书去了哪,心中骤然一沉,更急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岳景宁缓缓摇头:“你和萧公子去西京,之后也就十几天,他就一个人下了山,不知道去哪了。我与师弟恰巧都不在,好好的,谁能想到他竟不告而别……”
“早知道那天我便该留下来。”
卢云溪后悔道,“我答应你看住他,却看丢了。”
“那天也是天色晚了,师伯们就寝得早,我与师兄又不在。山门的弟子只说看见他下山,问也不说去哪。山门的都是些年轻的小辈,哪个拦得住他?”
卢云溪道,“这也是我们把他给宠坏了。原先我与师兄想着,麟书自小懂事,或许他出去散散心,十天半月便回来,谁知一个月都不见人影。我们不知道他去哪,只能传书给别处的道友问问是否见过,都没有线索。后来我又想,他与你关系要好,或许你能知道、又或许是去找你了呢……”
卢云溪后来说的什么,洛风时没怎么听。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临走时嘱咐许麟书好好留在青髓山等他回来。
许麟书注视着他的眼睛,回答得很平静,道:“好。” 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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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5 章 江船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电脑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最新内容免费阅读。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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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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