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陶所有的过去,钟山景都没有参与过,所以钟山景没有办法从自己听到过的那些故事里面判断,现在是谢陶多少岁的时候,又即将经历什么事情。
但如果他现在的身份是师弟的话,说明谢陶还没有杀死她的垃圾师父,独立出去。
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这次的身份有些麻烦,断了一条腿,钟山景曾经尝试过,拖着自己的断腿往外走,然后发现不行,断腿好像是一个加在他身上的强制buff,与其说是断腿不如说是强制他躺在床上的buff。
他没有办法离开这张床,比上一次还废物了,上一次好歹还能动一动,还能扶着墙出去找人,这次就真的是啥也干不了了,只能躺在床上,宛如一个废物。
一开始钟山景还不清楚,他为什么被强制加上了这样的buff,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那是他躺着的第三天,他们的师父终于露了一面,那是一个干干巴巴,脸皱得像橘子皮一样,死气沉沉的老头。
他很符合人们对于亡灵法师的刻板印象,不如说活泼可爱的谢陶才不像人类想象中的亡灵法师。
他一出面就把谢陶支走了,让谢陶去买药,给钟山景治腿。
钟山景脑子里的警报器嗡嗡直响,明显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这糟老头子没安好心。
谢陶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还开心地表示,正好家里的东西吃完了要去采办一些,她顺便买了。
糟老头子根本就不把钟山景放在眼里,谢陶一走,他就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放出了好多血,在地上画奇怪的阵法。
“你想做什么!”
钟山景被限制在了床上,根本没办法离开,糟老头子画好阵法以后,对着钟山景冷酷一笑:“你放心,以你的天赋我对你完全没有兴趣,你只要安安静静的闭上嘴巴,不要发出任何的动静,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钟山景脑海之中灵光一闪,终于意识到了这是哪一段故事。
年迈的亡灵法师寿限将至,于是辗转反侧找到一名天赋极好的徒弟,把她培养到能够容纳自己的灵魂以后,去抢夺徒弟的身体,以这样的方法来获得更长久的寿命,和天赋更好的肉体。
谢陶曾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讲过当初发生了什么,然后将自己反杀的全过程一语带过,如今他将看到当初发生的一切事情,哪怕知道,谢陶肯定能赢,钟山景仍旧不愿意躺在这里当一个观众。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一生不应该在苦痛和磨难之中,不断地失去再失去。
她那样好的人值得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值得所有人的爱,她应当在所有人的爱意之中,潇洒快活地前行,直到斩下恶神的头颅,把伪神拉下神。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钟山景知道古人有一句话叫做,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可那太苦了,她轻描淡写一般一带而过的故事里,竟没一点东西是甜的。
“我不能允许……”
是,这是过往的故事,一切早就已经结束了,他不管做些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他做的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罢了。
但是他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哪怕是虚假的是幻觉,也不可以!
谢陶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就走入了陷阱之中,那阵法是隐形的,当然这里指的不是视觉效果,而是在感知上它不存在。
当推开门一脚踏入的时候,再看到眼前的阵法,就已经晚了。
少女眼里都是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平日里一贯温和,又宠爱徒弟的师父,为什么站在房间的中央,满脸的狰狞如同恶鬼。
“我亲爱的徒儿。”苍老的亡灵法师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我养了你那么久,教了你那么多,现在该轮到你为了师父,做一些贡献了。”
那是一具年轻的,天赋绝顶的身体,他拥有了这具身体之后,不但可以活得更久,还可以窥探更高的峰顶,走得更远,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他甚至有机会窥探神之领域,获得真正的永生,一想到那样的未来,他的目光就愈发炙热,然后一步一步走向被阵法控制住的谢陶。
谢陶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正在努力地挣扎。
他贪婪的目光黏腻如蚯蚓,一点一点扫过谢陶天赋绝顶,又年轻的躯体:“你太年轻了,如果再让你活上几年,我就没有办法再控制你了,现在刚刚好,就为我献出生命吧,我亲爱的徒弟,我会永远永远记住你,为我做出的奉献的……”
少女有一刻的恍惚,她从幼时就失去了自己的家庭,直到被师父带回这里,她以为自己拥有了一个新的家。
但这个幻想在此刻破碎,她没有家,从来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呢?
少女漂亮的瞳孔本来盛满了光,而此刻光芒正在破碎,无尽的黑夜慢慢降临,将光都驱逐了,将最后的柔软也抹杀了。
但就在那一刻,屋子里响起了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和一声呼唤。
“谢陶!”
有人斩断了自己的腿,鲜血挥洒在空中,只为了奔向她。
她仰起头,年轻的男人犹如飞蛾扑火,他鲜血淋漓的样子看着是如此的眼熟,但他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焦急的目光完全笼罩在她的身上。
就好像并没有受伤的她,在他眼里要更痛一些似的。
师弟……
不对,她没有师弟才对。
年轻男人越过鲜血汇就的阵法,然后把她牢牢地护在了怀里,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尤其是低头看她的时候。
鲜血气息随着他的靠近愈发刺鼻,温热的液体从肢体的断口处,一直流淌到她的身上。
他会说什么呢?
他说:“这一次没有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