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第二日,傅佥安排好接应神医的人之后,带着赵云与靳甜甜收拾行装想要入京时,却发现事态有变。
京城戒严了,不许出也不许进。南郊入京的城门紧闭,守卫重重,不少百姓聚集在城下,面容焦急。
赵云觉出不对来,问一旁挑着菜担子的老人:"老叔,今日为何不开城门啊。"
老人摇摇头:"我们大清早的过来,想卖个新鲜菜。可城门迟迟不开,我这都候了快两个时辰了,还是不开门……说是,说是城内有要事,暂时不能开门。哎呦,我这菜可搁不得,有什么事儿,连我们平日常常进出的老百姓都不能进去吗?"
赵云心中琢磨片刻,回到马车边,让傅佥去靳甜甜的马车上陪着,自己则带着侍从,往前面去打探消息去了。
约莫又过了小半时辰,赵云忧心忡忡的回来,皱眉看着面前的二人:"我觉得有问题,城门口还有入京的官员,拿着通关文牒,也不放行。又什么都打听不出来,我瞧着,那些守卫的城门将,似乎也只是听令行事,不知具体缘由。"
京城的城门,除非是外敌入侵到此,不然哪里有不开的道理?可如今虽说大蜀不太平,却也没不太平到如此地步。外敌入侵到京城,那得经过多少关卡啊?自是不可能的。
三人都安静下来,只听得互相的心跳得厉害。
要变天了。
傅佥问:"你可有报名号?"
赵云点头:"我没敢报自己的,只说是朱家的从人,有文牒。但那守卫冷声冷气推搡,只说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放行。"
傅佥不再言说,都静默下来。
候了一上午没有消息,赵云还是带着二人回到京郊宅院,又往京城里递了信鸽。只是那信鸽飞出去没多久,放信鸽的仆从就发现,信鸽被人射杀了。
京城,是连信都不让通了吗?
赵云也不知从哪里想来的法子,总算是探得一丝消息:"高将军的军队,在离京都百里的苍山驻扎。"
苍山也属矿山,有军队驻扎也不显眼,倒是不知,打仗用的军队,怎么会跑到苍山里头去了。
靳甜甜抓紧了衣角,直觉是不好。这时候,她从来都敏锐的脑袋瓜,完全是不够用了。
傅佥轻轻摩挲著茶杯壁,轻笑了一声:"汤家好能耐,高将军哪里是有疾不能带兵?分明是调虎离山,想要将朱家支走。"
半个月前的西北战事,分明是冲著朱将军去的,若是朱将军带着朱家军走了,高家军来这么一出,岂不是占山为王?
不过当日走得,并不是朱将军,而是黄忠。而且黄忠属于朱将军麾下,可刘备也不知怎的,并未动驻在京城外的数千朱家将士,而是让黄忠另外点兵,去西北接手原本驻守西北的高家军。
待分析出头绪来,赵云的脸色并不好:"即便如此,朱家军泰半在坞云,留在京郊的也不足万人,而高家是有备而来,我虽不知苍山高家军有多少,但想想也知,一定是朱家的数倍。而黄忠启程已有半月,且西北战事紧急,他走得急,哪怕是得了消息回来,也来不及啊。"
傅佥介面:"更何况,如今城内情况不明朗,朝内多是汤家把持朝政,此时若有铲除异己,简直是易如反掌。"
靳甜甜想起前阵子的那些污糟事儿,一桩接一桩,什么调虎离山,什么钦天监的测词,不过是想要名正言顺,废太子以立新王。
结果太子病重,刘备不许再提此事。二皇子他们不能名正言顺,便索性造反了。
只是,分析了这样久,他们势单力薄,也不能想到什么力挽狂澜的好法子,除了等,竟是半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云索性什么也不管,自个儿回了房,去补这些时日未曾睡好的觉。
如今已至深秋,但今日的天儿,似乎格外燥热。厨上得了吩咐,炖了清火的汤饮端上来。靳甜甜与傅佥两个,都不怎么吃得下。
傅佥草草喝了两口,敲了敲桌子,抬头看着还在恍惚之中的靳甜甜,忽而笑起来。
靳甜甜莫名其妙问:"你无缘无故,笑什么?"
傅佥似有些开心:"最后的时光,能与你在一起,也不算虚度了。"
靳甜甜心道,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小子嘴巴这么甜,如同抹了蜜?这若是说给旁的女孩儿听,可不得叫人家立刻就软了心肠?
复又想着,那个乔佩兰只以为你毁了容貌,竟然都对你情根深种,莫不是就是你这种花言巧语,引得人家许出芳心?
傅佥瞧着靳甜甜面色忽明忽暗,有些莫名其妙,便问:"你在想什么?"
靳甜甜自己都不明白,怎么每每想到傅佥对旁的女人,也与对她一般亲和,就有些难过。
思绪转了许久,忽而想起从前看的案宗里头,有那早年丧夫的寡妇,见不得儿子对儿媳好,便生生将儿媳给磋磨死的案子。
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就如同那寡妇一般,眼见着亲手抚养长大的弟弟,对旁的女子比对她还好,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暗自思忖,可见往后傅佥成了亲,他们不能住一块儿,不然自己万一把控不住,做了那万恶的姑姐可怎么好?
此刻靳甜甜的心思跑得老远,可没想着,人家那是丧了夫,才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儿子身上。可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傅佥见靳甜甜不理他,还以为靳甜甜是还在担忧朝中的事情,便琢磨著不让她去想那些糟心事儿。
"卓家的消息,你有吗?"
靳甜甜整理行装走得急,走的时候,卓家一切都好,并没听说有什么事情。
傅佥道:"卓家二房那个孩子叶煜希,偷偷从了军,跟着黄忠跑了。"
靳甜甜瞪圆了眼,腾的站起来:"煜希那小子发疯了吗?就他那自幼体弱的身板,如何能去从军?"
她着急的在屋内转了一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
傅佥的嘴角便绷起来:"你与卓家二房都断了关系,怎么还担心起他们来了?"
靳甜甜托口而出:"那不一样,他是我弟弟。"
傅佥眼神暗了暗,撇过脸去不做声。
靳甜甜兜自焦心不已:"这孩子,怎的这般鲁莽?你是不知道,他刚出生时呛住了,差点就活不下来。自那以后,每年换季的时候,他都得小心翼翼的将养著,不然就发病,他病起来,简直是要人的命。小时候我常常陪着他,看他面色苍白的模样,真真是心疼。"
傅佥绷紧的嘴角,显露出他极度不悦。
然而靳甜甜压根没看到:"他幼时聪明,喜欢看书,我给他讲什么他都一点即通。而且又坚强,即便病成那个样子,都不哭,还反过来安慰我……"
她回想叶煜希幼时那小小的身子,伸手抚上她的眉:"姐姐皱眉就不好看了。"
她眼眶发红,却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我及笄的时候,收到好多礼物,问他想要什么,他都不要,指着我书房里的两本兵书,说想要那两本。我那时候还以为,他是看腻了断案的书册,想要看些不一样的。原来,那时候的他,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兵法。"
傅佥见着靳甜甜焦急又担心的模样,绷紧的唇角缓和过来,温和劝:"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担心。而且黄忠人不错,与叶煜希算是有缘,自会好生照料他的。"
靳甜甜恍恍惚惚:"若是旁人,我自是不担心的。可是煜希他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这些年也不知道好些了没有,怎么这般不懂事,恐怕姨娘也要着急坏了吧。"
傅佥沉吟片刻,点点头:"是的,二房如今闹得人仰马翻,而且跑去侯府闹腾,说侯爷不舍的自己的儿子,便拿了他的儿子去做人情。"
靳甜甜听到这里,冷笑连连:"他的儿子?他平日只知寻花问柳,什么时候关心过煜希是他儿子?不过说起这个来,我还得谢谢他。若不是他整日不著家,不管我们,一切的教养都扔给大伯父大伯母,我们姐弟三个,怕都如叶钰娇一个样了。"
傅佥这会儿,身上那股子郁气彻底散开:"既然如此,你便更不必担心你那幼弟,他是你大伯父教养的,自是有分寸的。"
靳甜甜听了劝,也点点头,无限唏嘘:"世事无常,如今小妹跟着祖母回老家,将来怎么样都有祖母照顾著,弟弟去了军营,只希望他一切都好。不过那边闹腾起来也是恼人,不知道我父亲他们可还好。"
这会儿,她倒是记起来,自己不是二房的女儿,如今已经是大房的养女了。
傅佥安抚著:"你放心吧,你父亲他们一切都好,许是二房那一家子寻不到卓家晦气,就去乡君府闹腾一场。"
他见靳甜甜又要担心,连忙将剩下的话说出来:"邓芝长大了,自然不会叫家人受欺负。而且因祸得福,嘉阳郡主知道后,言说膝下无嗣甚是孤单,又与邓芝一见如故,收了邓芝做孙女儿。"
靳甜甜愣怔片刻,自是反应过来,这件事情不像傅佥说的那样轻松,恐怕叶钰娇那个没脑子的,跑去乡君府说了什么话,传到嘉阳郡主的耳朵里,嘉阳郡主才做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