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锡是漫无目的的逛，几个贵人常去的街市，基本上都被他逛遍了。但翠竹还是不理解，他到底要找什么。
其实，楚锡自己也很迷茫。他想见刘备，但之前机缘之下，总能相遇，现下想要寻人的时候，却怎么都寻不见。
翠竹想了想，小声问：“姑娘是要寻刘备殿下？”
“嗯。”
“姑娘，也不急于一时，过几日端午宫宴，姑娘该要陪夫人入宫，到时候不就能见到了？”
倒也是。
楚锡没有多纠结，恰好路过京城书院边上的琴室，他扬扬手，带着翠竹下来，便进去想要再瞧瞧琴谱。
掌柜的认得楚锡，连忙上前来，将这几日新得的琴谱都送过来：“小姐，这些琴谱，都是琴夫子们新写的，韵味十足。若小姐不弃，小人让人将琴搬至雅间，请您抚琴。”
楚锡兴致缺缺，他琴艺精湛，并不需要抚琴，就能看出琴谱的好坏。这几首曲目不算差，但也算不上多好，只一曲，格外不错些。
“这一首是谁所作？”
掌柜看了眼，又笑起来：“回小姐的话，这一曲是小乔夫子所作。这是他即兴之间写下的曲目，但是曲调太过忧伤，他写下之后，并未留下价目，似有想要改一改的打算。”
要改的东西拿出来卖，这个掌柜的，果真是商人。
楚锡开口：“五十两。”
“多谢小姐。”
像小乔这样的夫子，一首曲目百两乃正常，五十两倒是便宜。
楚锡没有多纠结，拿着曲子出了门，到了午膳十分，他随意逛了逛，竟逛到天韵馆旁。
上次，刘备殿下邀请母亲与他一道用膳，便是在这天韵馆中。母亲也是因那日的谈话，脸上的戾气方消散不少。
翠竹见楚锡有意，连忙进去问一问，问到原是还有个雅间，便立时订下来，陪着楚锡上楼。
天韵馆的雅间都很是雅致，正中间是主桌，左边是茶桌，右边有隔门，可以全部打开来，放置著屏风珠帘，那边，则可以请唱曲抚琴的娘子过来献艺。
楚锡刚坐下，便有仆妇过来，介绍说今日的琵琶娘子是何等厉害，可以一听。
“今日未有琴娘子？”
仆妇踌躇片刻，十分不好意思的解释：“原本是有的，但是旁边雅间来了几位琴夫子，将今日的古琴娘子，请过去指点了。”
楚锡有些失望，但还是说：“无妨，你替我寻一把好琴，我技痒，想要试一试。”
这个倒是好办，仆妇不含糊，没一会儿便让人抱着古琴过来，安置在榻上。
楚锡坐在古琴前，拿着小乔的琴谱，试了试音，他脑海里已经有大致的曲调了。倒也不必盯着琴谱，楚锡闭上眼，手中行云流水，一曲哀伤祭奠爱人的曲调，便弹了出来。
只是，总少了点韵味。
楚锡试了两三遍，还是觉得这曲调少了点什么东西。可是细细观来，并不觉得是曲谱的问题，而更像是自己弹这首曲子的时候，不能做到人琴合一。
饱含深情的曲目，弹奏间似乎能想起那令人哀伤绝望的，爱而不得的爱人。
但楚锡前世今生未曾爱恋过哪个男人，自是无法将此曲弹到人琴合一的地步。
与此同时，旁边雅间诸位琴夫子正在把酒言欢，屏风后两位琴娘子抚琴技艺不错，在琴夫子的指点下，更是如突飞猛进一般。
长须夫子笑意盈盈：“这般调教下来，此琴才算是能听一听。”
“只是广陵散此曲，原本便只能一人抚一人听，如今竟有些呱噪。”
“对于他们来说，形似已不容易，何必求得神似？”
长须夫子摸摸自己的胡须，侧身去看斜靠在一旁的小乔，便问：“小乔，你乃京城最出名且最年轻的琴夫子，这两名女子的琴艺，你以为如何？”
小乔抬起头，微微蹙眉，他压根未曾细听，自是不能说出一二来。
那长须夫子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对两名琴娘子道：“得了，小乔夫子不肯言说半句，说明你们功力并不到家，且去吧。”
也就是这么会儿功夫，便听得有悠扬的琴声由远及近，只听那曲调中的哀伤气氛，便将人心神一震。几名琴夫子登时没有言语，都在凝神细听。
长须夫子听了两回，方惊诧的说：“虽有不足，但此人技艺了得，老夫便想要去会一会，来人……”
“不。”小乔知道他要去请人过来相寻，问一问那弹曲之人是谁，作曲之人又是谁。“此曲，是我所作。”
“你作的曲子？怎不曾听你弹过？”
小乔垂眸不说话，其实这一首是废曲。当日他在琴室随意所作，本来是要扔掉，但东家不让扔，说是好曲，必能遇到知音。
当日不信，如今，竟是当真遇到知音了。
他苦笑一声，大抵这知音是遇到困难，总弹不出曲中之意吧。
小乔起身，循着琴音走过去，想要观一观抚曲之人。恰好走到雅间门口，就看见另一人大抵，是如同他所想的一般无二。
“东家？”
面前的男人温文尔雅，扬手笑道：“原来韵兄今日亦在，幸会幸会。”
小乔便问：“成兄可也是被此琴音吸引而来？”
“正是，此曲一听，便知是韵兄所作。只是昨日，我还去过琴室，得知那首曲子并未遇到知音，今日所闻，心中难耐，还以为是韵兄您，正在抚琴呢。”
被小乔喊东家的男人，正是那琴室的主人，亦是大理寺卿成大人府上的公子成恒。他原以为是遇到友人，立刻便过来相寻，没想到竟然不是。
“并非是我，此曲，我亦多日未弹了。”
成恒的手将将落在门上，门便被从里面打开来。
一个凶巴巴的小丫鬟，龇牙咧嘴的看着他们：“你们做什么，要在我家小姐雅间门口喧哗？”
小乔见到丫鬟，登时大喜过望，连忙招呼：“翠竹姑娘，原来今日抚琴的，是你家小姐啊。”
屋内的琴音戛然而止，楚锡自是听到外头的动静，他迎出来，行礼问安：“琴夫子万安。”
抬头间，便看到旁边男人，正温和目视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