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强强心知这件事情不好办,所以在出发前便与胡殊同聊过大概,并发了一些资料过去。
坐在车里,孟强强想了一路,如果不参与这些田间地头的事,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强运冷链会走得很顺当。而且现在做得已经小有局面,连从前帮衬的柳总都夸赞有加,这对一个兴业之初的冷链园区来说可称模范教材了。
然而来过同兴的人都知道,对田间地头的耕耘才是同兴的生存之基,政策上一次又一次被器重、被提携,在更大的范围被讨论、在更大的舞台上去博取,一切都因他所落到的实处令人瞩目。
等孟强强来到同兴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胡殊同为他办了一场接风晚宴,几个部门负责人一同参与,他有意让同兴更多人重新认识一下孟强强,跳出过去的印象,谈一谈企业与企业。
许久不见,孟强强变化甚大,当年偏黑的面庞,此时只能说奇黑。不过言谈举止也与从前大为不同,应付这些交道场合落落大方,与这些冷链人坐在一起话匣子很开。
饭后,在胡殊同的办公室,二人就着电脑上的材料讨论起来。
“这件事我思考了一番,首先强运得把住一个大前提,后面不管你怎样行动,都要与这个收购公司绑定在一起,要充分利用它的资源。”
孟强强连连点头,强运势小,对方需求又很强烈,这件事真要做成,全盘扔给强运是不现实的,“胡总,具体操作上,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算了一下,这十万吨红薯,平均每天要一百辆到一百二十辆车才能在一个月内完成收购任务。而如果把现在的平均运输时间从18小时变成14小时,二十天就有完成的可能。”
孟强强满心疑窦,车的数量、时间减少的重要性他当然明白,但要怎么做才是他此来最大的憧憬,目光随即殷切起来。
胡殊同接着道:“车辆问题你要借助这家收购公司,由它发起社会车辆招标,但最后要由强运来统筹编队。只要车辆编队分
。区域按规划进行收购,就意味着能够赢得运输的时间,这个动线问题你不陌生,根据实际情况完全可以做出数据性的结论。”ωωw.cascoo21格格党
“跟他们要车,我明白了!”
“但是货不入库有多少走多少是理想化的局面,这个过程中一定少不了储,而且就你发来的材料,薯农对收购公司失去信任这件事,不得不多多考虑。你要知道红薯在卖出去之前也是可以变现的,那就是走仓单质押贷款,在售前支付薯农收益。”
“此外,农产品首个流通环节是可以免税的,强运可以出面到地税局办理进项税的抵扣,根据我的了解,目前很多收购公司都会忽略这些。如此一来,你所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只被收购公司看到,这也绝不是十万吨红薯的事,着眼甘州整体现状,可以发散很多。”
孟强强眉目炯然,内心诧然不已,他本以为只是这批红薯的事就足够商量很久了,万没想到这眼前人三言两语之后,便把事情说到了新的高处。不过转瞬间,他便明白了胡殊同的用意。
十万吨红薯只是一个缩影,甘州运输的可为之地实在太多。要知道,多数的菜农并不知道货有多难走,他们也不在乎路上的事,但不能有收益上的大落差。收购公司和冷链企业都是中间商,只看向上怎么走、不看下面何营生,永远做不出大局面。
“强强,等强运真正壮大起来,这件事还有新的方式。你迟早会建立起自己的分销渠道,强运也必然会走出隆威县,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自行吃定货物,为更多的收购公司解决库存问题。”
对于孟强强,胡殊同有很多话想说,诸如以上这些他能讲好几个时辰。但这又能怎么样呢?就算孟强强能全部消化领会,也不过是千里之外取了一趟经而已,回到甘州之后,他还是踽踽独思,一旦遇了事最先想到的还只会是给自己打一个电话吧。
很多事情不是了然了框架、谙熟了高度就能走得无虞,细节与日常、变数和应对,才是行舟
。的桨。
别人看孟强强,谈吐有度、雍容大方,但胡殊同却看到,在阔别许久再次见面的那个瞬间,孟强强就像一个走在迷雾里的少年,忽然看见了彩虹一样。
全国冷链人才少,甘州更是如此,而甘州的人才也都聚集在大地市里,以时下的抢手程度,没有人会注目县城的翅膀有多煌煌。
正如他和孟强强说的,事情不只这十万吨红薯,在胡殊同的角度,事情也不只是当下一个怎样的解法,他看到了存于孟强强身上一种浓浓的“单薄感”。
强运的这一路,同兴没少帮衬,从最初阶段胡殊同带队前往,到开园前后柳知英和团队的驻守。往后的时日里,同兴依然可以派出一支团队,扶助强运的每一个节点。
可是归根结底,强运得有自己的人,孟强强得有随时商讨共同探路、心有归宿一同闯荡的人。扎心的现实是,强运的人才处境还不如当年同兴,那时候冷链还在蛋壳里,听不到太大的动静,甚至很多毕业生都在怀疑这个专业到底出路何在。只要把冷链做成企业的地方,他们都不会有太多犹疑。
而如今,冷链遍地光火,企业的规格越攀越高,动辄百万吨基地航母,加之巨量资本的投入,更为广阔的舞台成为人才最大的流向。这绝不止强运一家的困境,绝大多数新兴的冷链园区,在尖端人力市场的角逐都毫无竞争力。
从前在胡殊同心里,这是一种多年难有改观的现象,然而孟强强这件事,却给自己打了一堂明明切切的具象。
午夜的时候,思量又思量的胡殊同,第一次打开了那个抽屉。
老师离开已经两年多了。
红围巾的一旁,静静放着那个糖人,糖人下是那份书信,他把书信移开,从那份方案里,轻轻拉出来一页纸。
这张纸上有一些名字,前面缀着的各种职称让人看得眼花。
“洪教授,老师当年有和您说起过企业学院的事吗?”
“哼!老家伙交代过,你小子不提我就不能提,要等你找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