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愿,为期一年的支教结束后,把工作换到县城里来吧。这两年我也攒了一点钱,榆中县的房价比泽州市低了一倍不止,足够买一套房定居下来。”
洛北甯已经在考虑往后的事情了。
程愿则犹豫了,想到那些求知若渴的孩子们,她心里突然很不舍。
“先把我班里的孩子们送上初中再说吧。”她不能马上做决定。
洛北甯也不强迫她,他基地里忙,简单言语几句就挂了电话。
此次g省冬春比武科目繁多,从灭火救援操、综合应用操到通信保障综合操,共有21个项目比拼。
陆搜基地如火如荼地进行操练的同时,洛北甯还要琢磨从隔壁总队调过来的老兵沈粱的事情。
沈粱的腿伤让他无法适应高强度的训练,正在进行中的比武训练他也没法上,所以一调过来,他就在基地里闲着了。
可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事儿,钱巍然让洛北甯给沈粱安排个文书的工作先做着。
沈粱倒也应下了,洛北甯便没去管他,一直忙着训练的活儿。
因为他忙,程愿仅仅是来了一趟和他一起吃了顿饭。
洛北甯带着程愿去基地边上一个餐馆吃饭,两人坐在一个用屏风隔开的简单小包间里。
洛北甯点了几个江浙菜。
等菜间隙里,程愿将那枚平安符递给洛北甯。
“阿宁,这个你还是带着吧,出警平安。”
洛北甯很惊讶,“怎么在你手里?”
“你忘了,过年前我在你姐家里住了几天。”
“我姐都和你说了?”
“那段时间,一定很痛吧。”
“都过去了。”
话虽如此,但是洛北甯每次休假回去,都会去一趟流云港,港口事发地为那群牺牲的救援烈士们立了一块纪念碑。
心里的伤痛只能减轻,无法消逝。
洛北甯将那枚红色平安符放在掌心里,仔细看着,忽然很怀念在z省总队时的日子。
“受命于天,立命于地,我承受了一切的荣耀,他们用生命换来的荣耀,我不敢有一丝懈怠。”
“你值得这一切,你身上也背负了很多的责任。”程愿安慰他,“你对得起他们,也对得起人民。”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也对得起我。”
此时,菜上来,先上来一道盐水鸭和一道桂花糯米藕。
程愿见到糯米藕,心花怒放,“从小吃到大的。”
泽州人口味偏甜,程愿吃了一口糯米藕,好吃到眼睛眯起来。
“今年过年还吃到了呢,太好吃了,甜甜糯糯的。”
“喜欢吃就多吃点。”洛北甯知道她喜欢吃这些,特地点的,“这段时间我单位里实在忙,比武的事情,钱政委想拿个第一回来的,所以训练上很吃紧。这段时间不能陪你,你今天就多吃点,下回等比完武,我再带你吃好吃的。”
两人正吃着,隔壁包间来了一家三口,男主人坐下来就吆喝服务员上酒菜。
“来一瓶白酒,今儿个想喝点酒爽快爽快。”
“别喝了吧,你身体不好,我看天气预报,等晴个几天,这积雪化掉了,又要下雨,你之前长期训练落下腿伤脚伤,等到阴雨天,不得炎症发出来。”
“不碍事,现在换了个单位,训练这事儿轮不到咱。”
“那也别喝酒了,酒精总归伤身体。”
男人随随意意的,女人絮絮叨叨的,偶尔还传来一个小女孩的欢笑声。
程愿不由得朝隔壁看去,奈何屏风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洛北甯则微微蹙起了眉头。
隔壁包间的女人显得有些担忧,“现在这单位好吗?不是之前有风声说要把你调到那个什么偏远的小消防站?怎么……”
“也许只是个风言风语,做不得数。现在在新单位做文员,没有超负荷的训练,还算轻松自在。”
“哎,也不知道行不行,你之前办了残疾证,我怕到时候单位不留你,万一……”
“担心什么,又饿不死!吃菜吃菜!”
“……”
“……”
程愿听出点意思,小声询问洛北甯:“阿宁,隔壁也是个消防员呢。”
“我们基地的。”洛北甯早已认出隔壁是谁,“刚从总队调来的老兵。”
程愿讶然,“你们基地的?老兵调单位还能转文员工作?”
“哪能啊,都快到退休年纪的老兵,只是暂时的。”洛北甯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肉,声音压低了,“军消就这点不好,人到中年,老兵退伍,又得不到安置工作,经济压力是很大。”
“那他……”
“我们对他是另外有安排的,等比武结束后再说。”
“残疾证是什么?”
“上面是有评残工作的,做我们这一行,多少都有点关节病,滑囊炎、滑膜炎、骨质增生,还有各类腰间盘疾病,严重些的会动手术。上面会根据每个消防员的疾病评定是否残疾,评到残疾证每年都会有一笔补贴经费的,毕竟干消防也是一种工作,大家都需要养家糊口。”
洛北甯说得云淡风轻,程愿则更能体谅他们的辛苦与不易。
长年干消防,数不清的训练和救援任务,让洛北甯身上也有很多的伤,只不过他还年轻,他还承受得住高强度的训练压力。
见程愿表情瞬间严肃起来,洛北甯笑道:“怎么了,突然这个神情?”
“干不了救援工作,就要被迫退伍吗?”
“当一个人无法再适应他的岗位,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洛北甯认真看着她,“我们是去救人的,不是让人来救我们。在我们单位,人是这样,搜救犬也是这样,到了退伍的时候,就得离开。”
前仆后继,永远有一股年轻又热情的力量继承中国的消防事业。
“那你呢?”程愿问。
“哪怕我是队长,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体不能再承受高强度的训练和搜救工作,我也会离开。”
程愿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洛北甯则不在意,笑了笑,“别多想了,吃菜,吃完我陪你逛逛。”
他们在沈粱一家三口之前,先离开了餐馆。
走出去的时候,沈粱抬眼一瞥,注意到了洛北甯的身影。
下午,洛北甯在办公室休息,沈粱敲门进来。
他年纪比洛北甯还要大一点,理着寸头,长年干消防而晒得黝黑的方脸,显得很老练。
“洛队。”
他手里拿着一包烟,一进来就给洛北甯递了一支烟,上好的烟,红河道。
洛北甯接了,让他坐下,笑着问:“老沈,找我有事?”
“洛队中午也去那家江南菜馆吃饭了?”沈粱笑起来牙齿很白。
洛北甯觉得他那一口白牙挺晃眼的。
他将烟点了,抽了一口,不说话。
沈粱斟酌了一下,开口:“今儿中午我家婆娘和孩子在,一段时间没见了,想得慌,就出去吃了顿好的。”
“理解。”
洛北甯依旧不说什么,他心里知道沈粱没打报告就私自出去了。
他本来也没想着追究这件事。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出来的时候会被沈粱瞧见了。
这会儿,他也不好装不知情,毕竟中午沈粱进包间说话嗓门挺大的。
沈粱将那包烟放到洛北甯桌子上,笑眯眯地说:“中午那是洛队的老婆?”
“还没结婚,女朋友。”
“女朋友很靓。”
“说笑了,普通人而已。”
“洛队的女朋友,哪能一般人呀。听说也是泽州人?”
“嗯,我们一个地方的。”
沈粱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能追随到驻地来,这样的女孩子不多了。”
洛北甯又笑了一下,“你老婆孩子平日里在老家?”
“一直在老家,不过也不远,咱们原本就是北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