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恕的车疾驰上大路后，并没有刹车，前方应该右拐，她将油门踩到底，直直冲了出去。
前方一辆轿车躲避不及，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几乎撞毁了两辆车。
场面支离破碎。
金属刮擦和撕裂的声音“呲呲”作响，路过的人们不断惊叫呼喊。
紧随其后的警车急刹停下，四名警察冲了出去。
看到惨不忍睹的车祸画面后，他们皆是有些发愣。
林长东从路的尽头急奔过来，满脸的汗迹。
一冲过来，他甚至来不及喘息一口气，冲着呆愣的警察大喊：“快！快！快救人啊！叫救护车！”
橙黄的路灯下，林长东死死盯着凌乱的车祸现场，眼睛四周一片濡湿。
他颤抖地拿手一抹，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
程愿睁着眼睛紧紧盯着警车外面的夜景，她满脑子都是程恕出车祸了，会不会有事？如果程恕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和父母交代？
警车路过了那片车祸现场，已经有救护车抬走了伤者送往医院了，林长东跟着一起去了，去之前他给洛南玉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
洛南玉还嘀咕了一句，“今天你姐夫格外热心肠。”
车祸现场还残留着被撞毁的汽车。
程愿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触目惊心，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
洛北甯握住了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冰凉一片，掌心里汗涔涔的。
“阿愿。”他安抚性地喊了她一声。
程愿转过脸来，眼眶湿润。
她很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这一刻，洛北甯心里对程恕的憎恨尽数消失了。
没有什么比人活着还重要。
“不会有事的。”他轻声说，“程恕这样张扬的性格，是不会突发意外的。”
坐在副驾驶上的警官听了，问道：“不管她车祸有没有事，她绑架罪是事实，你们想自行和解？”
所有人默然。
警官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洛北甯脸上的伤痕，“一会儿到了医院，你先去包扎一下吧，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伤到了。”
洛南玉说：“程愿，你也一起去检查下，不要有伤处。你姐姐那边，我先过去看看。”
程愿点点头。
洛南玉温声安慰：“我和你们姐夫都在，不要担心。”
程愿再次点点头，眼泪又掉下来，她拿手抹去，更咽着说：“谢谢姐姐。”
洛南玉拍拍她后背，“没事的，都是自己人。”
她一直都很喜欢程愿，一半是爱屋及乌，一半是因为程愿的为人。
如若程愿不值得，洛北甯也不会一直将她藏在心里放不下。
程愿也知道洛南玉和林长东都是实在的人，所以她心里也一直敬重他们。
以前她和洛北甯谈恋爱的时候，洛北甯休假带她去家附近玩，洛南玉知道后请他们吃饭，还邀请程愿住他们刚刚装修好的新房。
林长东也是一个好姐夫，知道洛北甯带了女朋友在新家吃饭，便驱车过来，给他们买很多好吃的，做她喜欢吃的菜肴。
那时候的程愿，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洛家的温馨氛围。
林长东摄影技术很好，会给洛南玉拍很多好看的照片。
那年夏天，他们开车带洛北甯和程愿去游乐园玩。林长东给他们拍了很多照片，洗照片的时候，林长东很亲切地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程愿一时没反应过来，琉璃色的眼睛眨了一下，眼里像是落了星星，亮闪闪的。
林长东看着她的眼睛，笑道：“你的眼睛真好看，北甯有没有夸过你？”
总而言之，洛家的人实在而温馨，和程家截然相反。
程愿想，如果程恕和善一点，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
警车抵达医院，洛北甯先去挂了急诊，洛南玉陪程愿先去急诊手术室看看程恕的情况。
手术室门口，林长东正背靠墙壁等待着。
洛南玉过去询问：“长东，情况怎么样了？”
林长东抬起头来，看到一脸担忧的程愿，眼色沉重。
“还不知道。”
程愿心头重重一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
“进去多久了？”洛南玉问。
“十分钟。”
“通知家属了吗？”
林长东看了一眼程愿，“没有往她家里通知，要等到手术结束。”
“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洛南玉也担心起来，她语气里带了一丝不确定。
林长东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知道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蜷缩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找了条长椅坐了下来。
夜晚的医院走廊灯光明亮，医生和护士在各个科室间急匆匆来回。
洛南玉忽然心里悲怆。
不管程恕曾经对洛北甯和程愿造成过怎么样的伤害，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程愿低垂着头站在手术室门口，半步都挪动不了，那一刻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四十五分钟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一个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面色疲惫，“谁是家属？”
程愿倏地抬头，抢上前两步，“医生，她怎么样？”
林长东也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患者急性颅内血肿，已经给她做了手术清除了血肿，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先给她安排住院治疗。”医生说，“因为这个车祸所致的脑出血还是比较严重的，它并不一定是单发伤，可能会有其他一些合并伤，所以先住院，后期观察。”
程恕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情也不容小觑。
程愿等人心里稍微安了安，但仍然没有落下那块大石。
“我，我和我爸妈说一声先。”程愿往后倒退了两步，身姿有些踉跄。
洛南玉有点担心她，“程愿，你没事吧？”
程愿摇摇头，强打起精神和程母打了个电话，告知了她们这里的情况。
程母一听程恕车祸住院，顿时噼里啪啦一通责骂。
程愿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简短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用手抹了一把脸，对洛南玉说：“姐姐，我父母明天会过来，我先去看看阿宁。”
洛北甯在急诊科的走廊里，微微俯着身体，一手撑着墙面。
他已经做了检查，处理完了外伤，在等ct报告。
程愿走上前，用手握住他撑在墙面上的手指。
“阿宁。”
洛北甯回过头来，看到程愿脸色憔悴，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阿愿，怎么样？”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转入重症监护室了。”
她又想起了她曾经报道过的那起车祸，她曾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站在手术室外等着，冷冰冰的医院走廊里，等来的是伤者的死亡通知。
她至今都记得伤者家属嚎啕的大哭声。
一想起那些不好的往事，她的眼泪又掉下来。
她并不想哭，但是根本忍不住，内心有太多太多的悲痛，各种情绪齐涌上来，她的眼泪自己掉了下来。
她手忙脚乱地拿手背擦眼泪，“明天我爸妈会过来。”
“没事的，阿愿，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洛北甯将她揽进怀里，轻拍她后背，无声安抚她糟糕的情绪。
她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抓住了他的手，“你怎么样，阿宁，你没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