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低着头，身体上已经做出回避了，明显不想多提及这个“婚恋”话题。
周老师看出点端倪，只认为她人多怕生，不想提及自己的私事，于是拿胳膊肘捅一捅赵立宛，示意他适可而止。
赵立宛便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另外又寻了个话题。
好不容易吃完饭，张国瑞又提议带大家伙儿去西街水果店买水果。
众人走出食堂，往西街去。
洛北甯突然想抽根烟。
他手摸衣兜，只摸到了半盒烟，却没有找到火机。
他停下步伐，“你们先过去吧，我去买瓶水。”
程愿也停下步伐，回头看他，“东街有家小卖部。”
声音顿了一下，又说：“我带你过去吧。”
洛北甯没有拒绝，轻声应了，跟着程愿往另一侧走了。
张国瑞带着其余人员去西街买水果。
东街的小卖部并不远，只是路绕。
道路两侧堆了未融化的积雪，水迹斑斑，淌到路中央，一片潮湿。
空气清冽，风一吹，夹杂化雪的冰意。
程愿只觉得面庞沁凉沁凉，裹紧了黑色的羽绒大衣。
路上偶有几个乡里的大妈大伯，形色匆匆，穿梭在低矮的楼房中间。
程愿和洛北甯一前一后走着，彼此都没说话，直到来到狭小老旧的一间小卖部门前。
洛北甯要了一个打火机，然后又要了一罐口香糖。
口香糖的牌子是个假冒伪劣的，但是他并不在意，掏出一颗塞进嘴里。
满嘴清甜的西瓜味。
他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点，看向站在门边等着的程愿。
天边出了一点太阳，阳光很浅，淡淡地洒在她身上。
她随意扎在脑后的头发亮闪闪的，发梢又毛茸茸的。
有点可爱，像少女的青春感。
“程愿。”他喊了一声。
程愿回头，琉璃色的眸子亮闪闪的。
“嗯？”她发出疑惑的声音。
洛北甯走到她身边。
两人并排站在老旧矮小的小卖部门前，看着水泥地面上那渐渐融化成水的残冰。
“你有男朋友了，怎么不早说？”洛北甯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程愿看向他，“没有。”
“李律师是谁？”他淡淡地问，眼睛并没有看她。
他低头掏出那个刚买的火机，弹起一簇火苗，点燃烟蒂。
“一个朋友。”程愿坦然道。
洛北甯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抽起了烟，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里。
程愿皱起眉头，“我不喜欢烟味，洛北甯。”
“对不起。”他轻轻地说。
程愿一愣，“什么？”
“不过挺好的，确实是需要接触别的异性，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你什么意思？”
“不然的话，我会以为你也是个不合潮流的人，这个社会不流行长情的人。”洛北甯用手指夹着烟，轻轻吁出一口气，“是啊，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人，喜欢那么久。”
毕竟已经两年了。
“为什么不？”程愿反问，“长情的人很多，只是你没看到而已。长情的人只不过都是做不到说算了就算了。”
她看向他手里那罐西瓜味的口香糖，“你的口味从来就没有变过。”
“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变过口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尝试过其他口味？”
“我当然知道，我非常确定，我了解你。”
洛北甯再次哼笑了一声，冷冷的。
他继续低头抽烟。
程愿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两个人并排站着，像两颗常青树，仍旧是不服输的那种。
阳光越来越盛，天色放晴了。
洛北甯把烟蒂扔到地上，用脚碾灭。
“你呢？”
“什么？”
“你难道不想问一问莫清瑶是谁？”
程愿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她眸子清亮坚定，“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洛北甯愣住了，一时无言。
程愿一开始听到那个名字，是意外莫清瑶的存在，但是并没有那么在意她的存在。
她太了解洛北甯了，如果他和莫清瑶真的是有什么关系存在，他肯定会把莫清瑶公布于众的。
在她几次试图接近他的时候，他也会直接和她说明他是个有主的人。
但是洛北甯并没有，因为他心里没有住进别的人，所以他非常坦然。
所以在程愿眼里，莫清瑶不是一个威胁。
“那你呢，程愿？”洛北甯问，“你的枪上膛了吗？”
“我的枪里，也没有子弹，是空的。”程愿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如果我问你，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你会答应吗？”
洛北甯盯着她琉璃色的眼睛。
她的眼里情色复杂，像一片暗晦的星空，带着一丝脆弱和期待。
有一刹那，他几乎动容了。
他嘴巴张了张，有个字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眼眶逐渐红掉了。
他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他想要回答什么的时候，张国瑞带领大部队找到了他们。
“小程老师，洛队长！”遥遥一声喊。
洛北甯和程愿顿时回神。
风吹来，两人都有些迷眼，低头抹了一下眼睛，然后都装作若无其事地对大部队挤出一个笑容。
洛北甯先一步跨出去，“你们怎么过来了？”
“队长，咱们买好水果了。”刘年提着一袋子当季水果，“咱们看你们买个水这么久不过来，就来瞧瞧。”
刘年又冲程愿招招手，“程老师，吃猕猴桃吗？水果店里有猕猴桃。”
“还没熟吧。”赵立宛说，“刚才在水果店我捏了一下，硬得跟块石头一样。”
“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洛北甯越过众人，往最前方走去。
程愿落在最后面，不发一言。
俞洁走在她身边，见她神色恍惚，问道：“阿愿姐姐，你不舒服吗？”
程愿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本书。”
“什么书？”
“张小娴的《荷包里的单人床》。”
虽然不是那么贴切，但是程愿就是想到了里面的句子。
俞洁没看过这本书，问：“散文？”
“是的。”一旁的刘年凑过来，笑看程愿，“程老师，这本书我看过，描写的是一个暗恋故事。”
“讲了什么？”俞洁来了兴趣。
“有时候，我们故意装着很冷漠，只是不想让对方知道我们依恋着他。”刘年念了其中一句经典语录，又笑问程愿，“是不是，程老师？”
程愿心里一个咯噔，诧异地看向刘年。
刘年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容灿烂，“张小娴的文章里，爱是有条件的。”
张小娴的书里说：
“没等你转身，我就走了。其实你知不知道当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总会回过头看着你的背影？
下一次，当你觉得我很冷漠的时候，你会否明白那是因为我在乎？”
洛北甯走在最前面，没有回头，很决绝。
程愿轻轻吁出一口气，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里，露出一个苦笑。
送别消防员们，程愿回学校宿舍午睡。
这一睡，昏昏沉沉间，竟梦到了许多的往事。
那些往事，都是关于她和洛北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