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后,天气渐暖,村里人开始出门耕地,犁田。
祁玉从圆顶山回来,正要把毛驴拴进柴房,然后去西边地里帮芸娘播种,翠柳就找上了门来。
“阿玉回来了?”
祁玉回头,“翠柳婶?你来找我娘吗?她去了西边地里。”
翠柳推开栅栏门走进来,笑容和善地道,“婶子不找你娘,找你。”
祁玉大大的眼睛装满疑惑,“婶子找我做什么?”
翠柳眼角瞟了瞟她牵着的毛驴,搓着双手道,“阿玉啊,婶子想借你的毛驴去耕耕地,成不?”
原来是这个,祁玉回头看了毛驴一眼,当初买这头壮驴的时候就是想着可以让它下地干活。现下她们还用不上,借给翠柳去耕地当然可以,只不过……
翠柳见她有些犹豫,忙恳求道,“两天,婶子就借两天。阿玉,你就把毛驴借婶子用两天成不?”
祁玉点头:“婶子,阿玉不是不借毛驴给你。只是担心陆望哥驾驭不好这头还没下过地的蠢驴,它力气可大了。”
陆望是翠柳的儿子,今年十五,瘦瘦高高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壮。
翠柳见她愿意借毛驴,便欢喜道,“没事儿,也该让他锻炼锻炼身体了。”
“那行。”祁玉把驴绳给她,“毛驴婶子尽管借去,把地耕完了再给我牵回来就是。”
“那婶子就谢了。”翠柳拉过毛驴就要走,祁玉让她先等等,然后就转身回了屋。
没过一会儿,祁玉拿着一个葫芦来到门口,“婶子,我听我娘说陆仓叔的腰伤了。这个药酒可以治腰伤,你拿回去给陆仓叔早晚喝小半碗,坚持和三天,他的腰伤就会好。”
“真的?”翠柳瞪大眼睛盯着祁玉手里的葫芦。
祁玉点头,把葫芦放到她手中。
“嗯,这是我去圆顶山换草药的时候,问陈老伯给的,这药酒专治跌打损伤。”
翠柳的相公陆仓,为了多挣点钱给儿子讨媳妇,年初二就去了城里帮工,结果却不小心把腰弄伤了,在床上已经躺了好几天了。
这也是翠柳来向祁玉借毛驴的原因之一。家里干活的主力倒下了,那么宽的土地只能靠翠柳和她十五岁的儿子耕种。
翠柳双手抱紧葫芦,那双略带风霜的眼睛渐渐有些湿润,“阿玉,你让婶子怎么感谢你才好?”
祁玉勾起两边嘴角,“不用感谢,说起来,婶子和陆仓叔这些年对我们母女的帮助反而更多。我如今不过是略微回报了你们一点点而已。婶子快拿回去给陆仓服用吧。”
“好,我这就回去。”翠柳抬手擦了擦眼角,一手抱着葫芦一手牵着毛驴离开。
送走翠柳,祁玉拿了锄具就去了最西边。
西边地里,芸娘已经打好土窝,现下正在播种,祁玉见她已经播种完大半,便提着两只木桶去了溪河边打水。
由于全村人都来这条溪河挑水浇灌土地的原因,溪河里的水位下降得很快,溪河边上也露出了大片细软的泥沙,人只要一踩就会陷下去。
为了挑水时不让双脚陷到泥沙里,有村民找来了几块石头进泥沙里做垫脚石。
祁玉头一次也是踩着石头越过泥沙去提水的。可等她两桶水灌完再次来到溪河边的时候,溪河边那几块垫脚的石头却没了。
祁玉提着木桶,环顾四周,高声问道:“是谁这么缺德把垫脚石拿走了?”
然而,周边一片安静。
行吧,谁拿走的谁以后生儿子没屁眼儿!
祁玉在心里暗暗诅咒完那个缺德鬼后,就弯腰脱了鞋,把两只裤管挽到膝盖下方,然后提着木桶踩上了泥沙。
地里,芸娘看到祁玉赤着一双泥脚提水回来,连忙询问她怎么回事?
祁玉仍有些气呼呼的,“有人把溪河边上垫脚的石头给搬走了。”
芸娘皱紧眉头,斥道,“到底谁这么缺德?”
“不知道,周边也没看到有人。”祁玉拿水瓢把木桶里的水一瓢一瓢的浇到地里。
待两桶水都浇完了后,她便又提着木桶去了溪河边。
当祁玉看到自己原本放在干草上的鞋被扔进了泥沙里后,终于确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整她!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故意大声说道,“哎呀,我的鞋怎么被风吹到泥沙里了?……唉,等我把地灌完再来洗吧!”
说完,就过去把两只鞋捡起来放到一边,然后继续去提水。
就在她提着两桶水离开溪河边不久后,一个鬼祟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杂草丛中走出来。
他一双小眼睛盯着祁玉离开的方向,恶狠狠地道:
“臭娘们儿,竟敢让毛驴踢老子。看老子怎么整你!”
说完,他便阴笑着走到祁玉放鞋的地方,双手在裤带上拉扯。看样子是想往祁玉的鞋上撒尿——
就在这时,一坨拳头大小的泥巴从远处飞来,不偏不倚地砸在那人的脑门上,使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啊——”
陆达捂着脑门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后,才爬起来,到处张望。
“谁砸的?刚才踏马的是谁砸的?”
“你姑奶奶我砸的!”祁玉从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坨泥巴。
她看向脑门儿被砸红了一块,正恶狠狠盯着她的陆达,把手上的泥巴上下抛掷,一副拽样,“怎么,不服?来咬我呀!”
“祁——玉——”陆达突然朝着祁玉就冲了过来。
只是他还没冲两步,就被祁玉手里的泥巴又砸到了脑门儿上。
“啊——”陆达痛得捂着脑门儿蹲下。
祁玉弯腰又捡了一坨泥巴拿在手上,“你不是要整我吗?整啊!”
最后一个字尾音刚落,她手里的泥巴便又飞了出去,砸在陆达捂着脑门儿的手背上。
然后她再弯腰,捡泥巴——
“不是要把我的鞋往泥沙里扔吗?你扔呀!”
话落,砸人!
“啊——”
弯腰,捡泥巴——
“不是还想往我鞋里撒尿吗?你撒呀!”
话落,砸人!
“啊——别砸了!”
陆达抱着脑袋一边痛呼,一边闪躲,可无论他怎么闪躲都会被砸中,最后竟直接被祁玉给砸出哭了。
“呜呜……别砸了!我以后不敢了。”
啧,这样就哭了?真没用。祁玉抛玩着手里的泥巴,“不敢什么?”
被砸得满头是包的陆达,“不敢再故意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