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他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赵怀安和罗婉儿为何会在一起,再联想着赵怀安的举动后,他心里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从京中爆出谢家亡魂回来报仇杀人的事儿开始,他便打定了主意要跟谢家人撇开关系,要跟他这三女儿撇开关系了。
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谢家居然会平反!
看着罗婉儿站在赵怀安身边时,他心下一虚,陡然想起当初朝堂上,就是赵怀安冲到前面为谢家人平反的,他心下忽地一凉,总觉得赵怀安和谢家之间,还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联系。
而此刻,赵怀安定然已经知道了他和阿殊的事儿,知道了婉儿的遭遇。
这定不是一件好事儿,可若要他眼睁睁的看着阿殊的坟墓被人迁走,他也是不愿意的。
毕竟,她是他的女人,死了,也该是他的鬼。
安定伯暗暗叹了一声,收敛了心神就急急的朝着罗婉儿他们走去。
“赵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赵怀安看着安定伯过来,唇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缓缓伸手拉住了罗婉儿的手。
安定伯惊惶未定的看着这一幕,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这给人当了妾室的女儿怎么就跟赵怀安勾缠在了一起。
不过,他为官多年,早生出了一副七窍玲珑心。
如今,眼看着赵怀安待罗婉儿这么好,他似乎也意识到赵怀安好端端的,为何要来迁坟了。
飞快的压下了诸多心思,目光放在罗婉儿身上后,他还故作惊讶的问了一声:“婉儿,你为何会跟赵大人在一处?”
“我夫人不跟我在一处,她应该跟谁在一处?”
赵怀安那带着嘲弄的声音传来,安定伯整个人又愣了愣,又惊又骇。
他这莫不是听错了不成?
赵怀安居然称婉儿是他的夫人!他这女儿不是做了别人的妾吗,怎么就成了赵怀安的夫人?
不对,当初也只是他的臆测,他只是看着罗婉儿和翰林院编修走在一处罢了,如何就能证明她是人家的妾室?
说到底,也不过是他看不上自己这小女儿,觉得她都被人卖了,到了那般境地,不给人做妾便没有出路了。
是他自己猜错了!
安定伯扯起了一个略微僵硬的笑容:“婉儿,你何时嫁给了赵大人,爹爹为何不曾听你提过?不想,我和赵大人竟成了一家人,这,这还真是缘分啊!”
赵怀安抿着薄唇,嘴角似笑非笑,犹如要将人看穿了一般,罗婉儿则懒得再看安定伯一眼,她收了目光,直接朝着那被人挖起来的坟堆看去,面无表情。
安定伯没想到自己这小女儿竟会如此待她,他心下不悦,偏偏对着赵怀安又不好发作。
几番犹豫,他忍不住道:“婉儿,你这是干什么,你娘早已经入土为安,你为何还要让人打扰她的清净,你这么做,就不怕她怪罪于你?”
罗婉儿听到这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漠的勾了勾唇角。
“人说落叶归根,人死也该藏在祖坟,我娘她若一直待在这儿,又如何能入土为安呢,只怕整日都会被那些个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欺负个够。”
安定伯软下声音跟罗婉儿说话,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不曾想,她竟这般不尊重他这生父!
他气恼不已,看着罗婉儿那张脸,几乎是咬牙道:“你在说些什么,这里就是你娘的根,我花了不少心思,才给她找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你怎能这般不孝,竟扰她清净?”
罗婉儿本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不想,他竟这般有底气,竟还责难起了她的不是。
她忍不住冷笑出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清净?要一个女人无名无分的跟着你,受尽旁人的欺辱,连着苟活也不能后,你竟还要将她的尸骨强留在此仇?未免可笑,你凭什么强留她,你是她什么人?”
“你!”安定伯气急,下意识扬手想给罗婉儿一个耳刮子,只是,这手才刚刚扬起来,就被人给牢牢抓住了。
是赵怀安!
当赵怀安抓着他的手时,安定伯心肝儿都在发颤,他知道赵怀安是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得罪了赵怀安没有什么好处。
终归,他还盼着被圣上起复,若有赵怀安的帮忙,那定是一大好事儿。
安定伯心思一动,故作悲怆的叹了一声。
“婉儿,你怎么能这么想为父?为父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你也应该知道,当初,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护住你们母女,直接后来,你母亲不在了,我也是想让你过好日子的,你怎的就这般不懂体谅为父?”
“你既那么看重她,怎么连她亡故之时,你也不在?若你真那么爱她,她为何还要受那外宅嬷嬷的欺辱,还有,你若真有那么爱她,为何连祖坟也不肯让她进?”
罗婉儿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这看在安定伯眼里,便有些咄咄逼人,他对自己这小女儿失望至极,不想,她竟长成了这番牙尖嘴利,毫无良心之人。
枉他当初还因葛氏将她卖掉一事儿而愧疚了许久!
心里这么想的,终归看在赵怀安的面上,他依旧维持着之前那面色怅然的模样。
“婉儿,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若能给你娘名分,我怎会不愿意,我若能将她葬在祖坟,我何至于四处给她找风水宝地?说到底,爹也又爹的无奈,爹若可以,自是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给你们母女俩!”
说着话,他想缩手,可赵怀安依旧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他费了好些功夫,也没将手缩回去。
“没想到,伯爷还有一张巧嘴,只是可惜了,这样的话,只怕是鬼也不信。”赵怀安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猛的将他的手甩了开去。
“我这人嫉恶如仇,又是个狠辣的,若有谁敢伤我的人,不管他是谁,我都不会手软,伯爷日后还请三思而后行!好手好脚的多好,为何要跟自己过意不去呢?”
赵怀安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安定伯的腕子处看了一眼,安定伯顿觉腕上似有针扎一般,好不难受。
他还想说点什么,那坟堆下的棺木早就被人破土挖出来了。
毕竟是过了二十多年,棺木已经腐朽,不过,赵怀安早准备了一副新的棺木,又让人小心翼翼,将废旧棺木捆绑妥当后,一并装在了新的棺木中。
罗婉儿和赵怀安携手将棺木送往谢家祖坟。
安定伯本想跟上去,却被赵怀安的人拦住。
心知留不住谢殊的棺椁,他心下恼怒却也只能干干看着,暗自盘算起了如何破局。
而罗婉儿将原主娘葬入祖坟后,又让人在旁边给原主挖了一座小坟堆,只说要埋一些东西,代替自己陪着谢殊。
赵怀安不疑有他。
经了屠村的事儿,罗婉儿早没了原主的衣物,思来想去,她便拿了一件新做的襦裙埋在了地下,同时,又打开了谢苍流留下的红漆木箱子,挑了几只朱钗和一些镯子首饰埋在了地底。
木箱子里的东西不少,有大面额的银票还有各类房契地契的,一看便价值不菲,罗婉儿初时还想一并埋在地底的,只不过,后来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先别说这个时代有没有盗墓的,就从这些钱银的数目上看,也不难猜出,谢苍流应是把自己的家底儿都掏了个差不多。
比起死人,他想活人更用得上这些东西,便又默默地将箱子收了起来,打算晚些时候,谢苍流成亲时,她再将这些作为贺礼,换种形势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