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商场,极致的孤独突然席卷而来。
或许有些人总更适应喧嚣,而雨后的长路却异常冰冷。
她习惯将自己埋藏在人群中,让自己感受到有一种特殊的安全感,却不想像现在一样,身后一个人也没有,感觉自己悬浮在空中,哪怕是一阵风也会让她感到恐惧和前所未有的孤独。
薛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打算回到出租屋。
她一路走着,经过公园人工的小河,雨后的小河算不上清澈。
走过曲径通幽的小路,可枫叶也已落了满地,只有不畏惧时间与严寒的松树,孤独的挺立在瑟瑟秋风之中。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忽而想到了小时候。
那是很久的事了。
那年,也是枫叶纷落的季节,爸爸带她来到这里。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公园,来到这个城市,一切是如此陌生,可却无比幸福。
那天,她第一次见到枫树,喜欢的不得了,便弯腰去捡叶子,可是落下的枫叶大多是残缺的,她便哭闹起来。
“我要完整的,要完整的。”她从不喜欢残缺的东西,可以不要,但如果想要,就一定要完整的。
于是在她的哭闹中,爸爸将她背上了肩膀,让她摘枫叶。
她选了又选,终于找到了最完整的一片,最美丽的一片。
枫叶在夕阳的余晖中闪耀,那是她最沉溺的梦境,是她永世的光明。
她缓了缓,妄图让自己从回忆中解脱,却无法剥离记忆中细微的温暖,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抽泣起来,她接受不了变化的残酷,更接受不了信仰的破碎,却不知这一幕落入了霁晗的眼中。
霁晗没靠近她,只是注视着她孤单的背影,聆听她近乎绝望的抽泣。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愿被发现的秘密,都有不愿被揭露的伤疤,极致厌恶,却至死守卫。
霁晗若有所思,慢慢的走远了。
她有些茫然:人世间到底有多少痛苦,让一个又一个普通人倍受煎熬,她会不会有和我相同的经历,我能不能试着闯进她们的内心,切实地帮助一个人,和一个人共担风雨,收获一份情感,了然同一种心意,就像她希望有人能这样闯进她的内心一样。
或许她们彼此都需要这样一个人。
秋寒刺骨,薛荫走了很远,才回到了出租屋。出租屋在学校附近,离商场远些,回到这里时手已经冰凉了,她僵直地拿开门口的多肉盆栽,从盆下面拿出了钥匙,开门进屋。
她直接换了睡衣,打开电视,把自己摔进沙发,却发现餐桌上自己忘在家里的书包,薛荫打开看,里面的书和笔记整整齐齐,妈妈的东西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她们来过了。
薛荫家离学校并不远,也许是妈妈坐出租车来的吧。
她有点想家了。
假期的作业完成了,她不太想写其他东西,索性藏在沙发里,看电视。
其实她对手机的兴趣远不如对电视,这也许是一个好习惯。
随便看着新闻时事,不知不觉睡着了,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几点了?”她习惯性地问妈妈,可是没人应,她才想起来,妈妈在家呢,不在这儿了,有点难过。
一看手机,都十点多了,中午饭都可以吃了,这一觉属实睡了好久,昨天的事也没那么清晰了。
是啊,泪水总会被时间的风吹干,只留下浅浅的泪痕,化为成长的痕迹。
“也许是新的开始吧。”就和以前一样。
她又换了衣服,外面阳光很好,希望风也温柔些。
在楼下简单地吃了个饭,顺便去剪个头。
“小姑娘,剪什么头型啊?”理发小哥问道。
理发小哥比薛荫大不了几岁,一头黄发也衬得他白净整洁。
“随便什么头型,尽量剪短点儿。”薛荫睡了一大觉,理发店温度有点高,薛荫不自觉地犯困就在洗头时眯了一小会儿。
“怎么,失恋啦,从头开始啊。”小哥似乎见惯了突然剪短发的女孩子。
见薛荫摇了摇头,他又说“据说你们女孩儿遇到伤心事了就会来剪头,原因嘛,可能是想要一个新起点吧。”
“谁和你说的?”薛荫有点儿好奇。
“嗐,没谁。一会儿剪个齐肩的短发,要弄个刘海儿吗?”
“怎么是齐肩的,再剪短点儿吧。”
“不能再短了,再短一年就长不回来喽。”大概是怕她后悔吧。
洗完了头,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一直盯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想的有些出神了。
“嗯,我剪好了,快吧。”他有些洋洋得意。
薛荫从类似梦境的幻境中醒来,显得有些失落。
“怎么,后悔了?剪的难道不好看吗?”
“没有,想起了点事。”
“哦,你没回答我剪不剪刘海儿,我擅自做主,就不要剪刘海儿了,影响气质。”薛荫本身的眉形和眼神偏凌厉,头发乌黑,睫毛长而密,衬得眼神更加的凌厉,短发会让人感受到一种气场,留其他刘海儿挡住了眼睛,虽然漂亮,却留不住本身的气质。
“嗯,挺好的,比我想象的好得多,没有齐肩那么长,短发刚刚好。”也许是昨天哭过,嗓音有些沙哑,居然现在才发现。
回到出租屋,开始收拾行李,之前为了以后方便,把春夏秋冬的衣服全带过来了,这下想搬走真是有些困难。
收拾好东西,叫了出租车过来,把行李装进后备箱,彻底与这一个月短暂的幸福告别。
“喂,顾曦,我到楼下了,你们在几楼啊?”
“顶楼左拐,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拿行李吧。”
“小薛到啦,剪的短发啊,真好,快来跟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谷老师依旧热情快乐,如果她不说,薛荫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把那个人和谷老师联系在一起。
“屋子里算你三个人,都是咱们班的,霁晗和江辰。”她一边说,一边带着薛荫走进寝室。
“好啦,老师要去买菜了,你收拾收拾,写作业去吧。”
“嗯。”薛荫笑了笑,走进了寝室。
“里面有我喜欢的女孩儿。”谷老师走后,顾曦轻声告诉她。
“小薛,快进来,快进来!”江辰忙下了床,迎接新室友。
走进来她才看见这是一个通长的小铺,足够住三个人,还有一个位置空着,她拿进行李,整齐地铺在上面。
“喂,七天不见,想我没?哈哈。”江辰帮她把行李箱靠边放下,轻松地开个玩笑。
“我来问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你们作业都写完没呢?”
“霁晗应该写完了吧,这里生死攸关的只有你咯。”
霁晗的作业从来不用人上心的,虽然在高中女孩子会有些艰难,但是她一如既往的努力,也是在这个混混占一半的班级里,她很佩服的人,一般人很难有这样的坚持与毅力。
霁晗愣住了,她认出来那件牛仔的衣服,她是昨天遇见的那个女孩子,只不过剪了短发。
“小晗,想什么呢?”江辰看着愣神的霁晗,问道。
“没什么。”霁晗低下头缓了一下,接着刷题。
东西收拾好了,也忙了一中午,薛荫和江辰准备睡个午觉,只有霁晗在奋笔疾书。
当然,心神不宁的时候总会做噩梦。
“你什么东西,挣钱不给我,藏私房钱,是烟不够你抽还是没衣服穿,居然背着我藏钱,还学会喝农药了,我看就是给你惯的。”老妈的话一遍一遍在她脑海回响。
是的,一个家庭的纷争起源于金钱。老妈对钱的把控太严格,想让所有家庭成员都在她的控制下,没人敢反抗,是啊,就是个专制社会的暴君。
老爸性格懦弱且倔强,向往自由,希望摆脱桎梏,对这个暴君有反抗心理,纷争总是不可避免的。
那天,国庆假的第六天,她回了家,发生在那里的一切简直惨不忍睹,薛荫甚至为散落在桌边碗的碎片感到可怜。
农村的生活啊,道路四通八达,他们竖起耳朵听着并不属于他们的悲剧,暗自庆幸。
没有人进来阻止这一切,这样的悲剧已经成为了那些人的谈资。
“薛荫,妈不能陪读了,你爸都学会藏钱了,我不在家,他都能翻天,等国庆结束,你就搬到谷老师家去住。”
薛荫听了一半,跑出去了,她好像不喜欢现在的妈妈了,她就像一个满眼金钱的魔鬼,让原本平静的生活变得糟糕至极。
有一年的夏天,她住在奶奶家,奶奶买了两块雪糕,可都被她“连哄带骗”吃光了。
长大之后,她问奶奶,“那么热的天,我把雪糕都吃了,你怎么不生气呢?”
奶奶说啊,“人不能活的太仔细,什么都计较就容易看见失去的,看不见得到的,人就会变得贪得无厌。”
“我是个老太太,没吃到雪糕不会不开心,可你会。那时候你可还是个孩子呢,为了我手里的雪糕一顿甜言蜜语的,当时觉得你可有趣儿了。幸福嘛,永远都是金钱所不能替代的,不是吗?”
是啊,和幸福相比,钱能有多大的诱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