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爷子入葬后,唐惊羽便坐立难安了。
本以为魏霄会立即将他送去大理寺,结果先是传出太子遇害的消息,后来皇上又驾崩了。
所有人忙着更重要的事,自然就把他给忘记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于是唐惊羽开始计划逃跑事宜,他的计划里路线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且唯一重要的自然是银子,从吃喝住行到玩乐消遣——
唐惊羽光是大概估算了下就需要准备好多银子啊!
于是。
他花了好几日时间在千机阁内到处翻箱倒柜找银子,又搜肠刮肚想尽一切办法弄银子,千机阁好歹屹立百年,值钱的东西自然不少,还真叫唐惊羽翻出不少好东西。
他自己的行动被人监视,只能收买千机阁铺子里的伙计帮他把东西典卖出去,结果那伙计乐呵呵的应下来。
转头就向唐德告状。以资奖励嘉许,唐德多给了他一个月月钱。
于是。
铺子里的伙计们仿佛找到了生财之道,天天围着唐惊羽转悠,希望他能给他们一个告状的机会。
本就被魏霄派人监视着的唐惊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后的日子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完全活在别人的视线下,哪里还有机会逃跑?
此刻被唐德叫来书房,望着坐在窗前的人,巨大悔意涌上头。
他后悔的自然不是害死了他爹,也不是因为准备银子耽搁了好几日,他后悔的是早知道就不典当了。
直接带着东西跑路……
听到声音,余幼容视线缓缓从棋盘上移开,睨了眼跟在唐德身后走进来的人。
神情挺平静的。
不过越是平静唐德心里便越慌,好在他已经派人去大理寺找小孟大人了,为什么要找小孟大人呢?因为国丧期间温大人和魏提督他们都在宫里排班哭临呢。
他能找的只有小孟大人,当然,他也派人去商家铺子请萧黄了,这两人不管哪个来都行。
“德叔,你先出去吧。”
唐德连连“哎哎”两声,依依不舍的出了书房,帮他们把门带上,却不敢走太远,就在门外守着,好里面一有动静就能立即冲进去阻止——
他倒不是担心唐惊羽,就是觉得陆爷的手上不该沾上那种人的血。
这个时候,唐德还不知道换药的事。他只觉得陆爷脾气一向不好,就凭小老爷失手推了老爷这一点。
就能要了他的命。
书房内。
余幼容久久没有开口,许是她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的模样看上去挺乖的,给了唐惊羽她没那么可怕的错觉,一时间居然因自己怵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而羞恼起来!
所谓恼羞成怒大概就是他此刻的模样了。
唐惊羽往前走几步,坐下去前狠狠踹了下几案,以表示自己的不满愤怒,“叫我来干嘛?有屁快放!”
瞧着比自己大了好几十岁,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人,余幼容轻嗤一声。
方才她居然在思考——
是自己亲手了结了这人,还是做个遵纪守法的好人将他送去大理寺依大明律法处决,她扯了两下嘴角,目光自上而下慢悠悠扫视着唐惊羽,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吗?
他就不配她亲自动手。
唐惊羽被余幼容看的脊背发凉,又不想让她看出自己怂了,故意挺了挺胸脯,气势却明显弱下去。
“你——你叫我来到底想干嘛?有话就快说——”
“老爷子怎么摔倒的?”
余幼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语气还挺温和自然的,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气势凌人。
这件事唐惊羽自认为瞒得天衣无缝,有些事能认有些事不能认,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于是闪了闪目光,回,“我爹气急,脚下不稳摔了下去。”
余幼容点点头似是认同了唐惊羽的话,然而就在唐惊羽自以为糊弄过去时。
她又问。
“既然老爷子是自己摔倒的,你为何要换他的药?”
唐惊羽不是个有胆子杀人的人——但他却这么做了,是什么致使他动了杀心呢?自然不会是因为被老爷子发现盗卖火器和图纸,若他心思这么深就不会做这种蠢事了。
余幼容将这一连串的事放在一起想了想,很容易便想明白了,老爷子恐怕不是自己摔的跤。
就因为他腿脚不好,所以走路时总会格外小心,哪那么容易摔下去?
还摔得那么严重?
唯一也最合理的解释便是唐惊羽失手推了他,这才引出他的杀心,他心知老爷子醒来不会放过自己,便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他再也醒不过来……
“什——什么换药?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此欲盖弥彰的反应余幼容都懒得跟他辩解,下一瞬已到了唐惊羽面前,吓得唐惊羽猛地往后一仰。
连人带椅子摔了下去。
望着面前目光幽冷慢慢逼向自己的人,也顾不上疼,爬着就往后退。
“你——你不能杀我,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杀了我唐家就绝后了,你——你就不怕他怪你。”
余幼容停下脚步,声音不寒而栗,“你不配做他儿子。他也不会怪我。”
书房的门在这时被嚯地撞开,唐德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掉了下来,已有些浑浊的眼珠子通红通红。
“什么换药?什么换药?”
他望望余幼容,又望望唐惊羽,连问了好几遍“什么换药”?接着不等有人回答他便痛哭起来。
“那药——那药小老爷煎好端来,是我——”他声音仿佛卡在喉咙里,呜呜咽咽的,“是我——是我亲手喂给老爷喝的——老爷——老爷他是我害死的?是我给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