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两人磨蹭太久,萧黄急着离开,便走过去准备打声招呼道别,然后就听见了最后这句。
脚步一顿,右脚绊到左脚,差点一头磕在车轮上。
幸亏他反应快及时稳住身子才避免车轱辘从他脸上碾过去——心里啧啧,以前怎么没发现,王爷居然这么不要脸?这话他一大老爷们听了都躁得慌,更别提商家小姐了。
招呼没打成,萧黄直接去了千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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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阁中魏霄已从唐德口中知道了不合格火器失窃一事,稍微费了点心思查了查,便查到了唐惊羽身上。
唐惊羽这人做事拖泥带水,当时掉进钱眼里根本没考虑太多,自然漏洞百出。
只不过他的目的是用那批不合格火器换银子,最后为何会进了神机营呢?被替换了的合格火器又去了何处?魏霄不相信这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巧合。
所以这里面还有其他人的手笔。
唐惊羽充其量不过是个被利用却不自知的工具罢了,想到那批火器极有可能落入奸人之手。
而他们的目的极有可能危害到大明,魏霄一颗心惴惴不安。
相较之下,火器炸膛、仓库爆炸这些事都显得渺小起来,旋即他又想起了由唐老爷子保管的各类火器图纸。顾不上老爷子还在停灵期间,拉上唐德便去了他的书房。
唐德知道其中利害,倒也没怨。
两人在书房里将各处机关摸索了个遍,别说是图纸,就连可能存放图纸的盒子都没瞧见一个。
想到盒子,刚将一个千机弩放下的唐德视线猛地转向靠墙处的书桌。
来来回回扫了几遍也没看到一直放在上面的机关盒,心里又惊又凉,他不死心的走过去又找了几遍,嘴里喃喃。
“不见了,不见了——明明就放在这里的啊?那日——”
那日因为盒子开着,他还特意朝里面张望了几眼,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之后老爷就让他去找小老爷。
再之后——老爷子就摔倒了,这期间不可能是老爷将盒子藏起来或者拿走了。
想到了什么,唐德心陡然沉了下去,面如死灰。
另一边的魏霄见唐德一动不动站在书桌前,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忙走过去,“可是找到图纸了?”
说完这句话就看见唐德脸色白的吓人,神情有慌张有不敢置信,很是复杂。
他没急着询问,等他自己缓过来。
过了有半炷香时间,唐德颤抖着手指了指书桌上,“这里——这里原本有个铁质的机关盒,老爷摔倒昏迷那日……”
唐德将那日的事无遗漏的全都告诉了魏霄,魏霄听后沉默许久。
他视线又在书房中逡巡一圈,“这么说,那日你离开书房前盒子还在?”唐德重重点头十分肯定。
“这两日可有其他人进来书房过?”
“老爷这书房里处处是机关,除了我不管是前面铺子里的伙计还是院子里的家仆,都不敢随意进来,稍有不慎触碰到哪里的机关,轻则受伤,重则丧命,我也再三跟他们强调过。”
如果不是他们,那就只剩下一人有嫌疑了——那日在书房中出现过的唐惊羽。
这个答案跟唐德不谋而合。
可如果是唐惊羽的话,他为何要拿走一个里面什么都没有的机关盒?
想到老爷子摔倒恐怕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两人谁也没再开口。等从书房中出来魏霄才说。
“火器图纸事关大明,我必须以最快速度查明真相,找回图纸,若是惊扰了老爷子或者抓走了谁——”魏霄面向唐德十分郑重的拱拱手。
“只能对不住了。”
唐德上前一步赶紧抬起魏霄的手,“我懂的,我懂的。提督言重了。”
本就因唐老爷子离世心力交瘁的唐德此刻更如霜打了一般,“老爷也定会明白的,提督只管按照自己想的来,不必——不必顾及到谁。”
这一天,唐德在灵堂之中拖住唐惊羽,而魏霄带人在唐惊羽的床底下翻出了那个机关盒。
证据确凿,唐惊羽无法狡辩。
只好交代自己财迷心窍,偷走了那批火器还有盒子里的图纸。
那日爹找他过去也确实是因为图纸一事,他该交代的都已经跟爹交代清楚了,他爹一急一气就摔倒了,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说到这里,唐惊羽扯着魏霄的衣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是我对不起爹,是我害死了爹,我也不想的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啊——”
他哭诉的同时内心慌得不行。
怎么也没想到,他爹都已经死了,这件事还是这么快就被捅了出来。
事已至此,他不能再叫他们知道爹其实是他害死的,那他就真的完了。从来就不怎么聪明的人此刻脑子快速运转着,想着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最后能想到的只有卖惨——以他们跟爹的交情,说不定看在他是爹独子的份上,会饶他一命。
面对唐惊羽的痛哭忏悔,魏霄似乎不疑有他……
只让唐惊羽带他去了鹿鸣路与人做交易的地方,那个竹筐还在那里,然而仅从一个竹筐查不出任何线索。
魏霄又问唐惊羽,是通过何人找到的买家,唐惊羽除了说不知道就是猛摇头。
知道无法将希望寄托于他身上,魏霄让唐惊羽回了千机阁,继续替唐老爷子守灵,只不过千机阁外。
多了不少神机营士兵,外人只当来祭拜的人太多,他们是在维持秩序。
萧黄去到千机阁得知魏霄在鹿鸣街,又连忙往那里赶,好巧不巧,刚好碰见也来查案的温庭。
短短几日时间温庭明显又消瘦了。
一把骨头一捏就会散架似的,依旧寒着一张如玉的脸,只是那张脸上并非如往日那般没有表情,拧着眉心,眼中还有不适和无奈,似乎是在跟谁闹别扭。
萧黄视线朝他左右扫去,看见了正寸步不离守在他两边的陆离和元徽。
顿时明了。
那晚老元头将温庭扶进屋没多久温庭便高热不退,他一把老骨头奔跑在成贤街上,好不容易才将陆离找了来,陆离也才知道温庭白日一直在强撑着。
竟又伤重了不少。
自此,两位老人家便像是两尊守护神般守着温庭,吃喝拉撒都不愿离半步。
这两份爱太沉重,这才使得温庭别别扭扭的——没想到无双亲的自己到了如今这般年纪,还有被长辈当孩子呵护的一日。